待顾云锦进屋,小脸已经被冻得红通通的,再加上其泛红的眼眶,好不见怜。
“云锦拜见祖母……”顾云锦一进房内,便当先行礼。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顾云锦起身,“锦丫头,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做什么要来祖母的槿园?”
老夫人并未发怒,就连脸上也丝毫不见之前的怒意,反而平静得宛若一汪池水。
但脸上的倦意却是难以掩饰。
顾云锦低头抽噎了一声,然后才抬头,凝视着老夫人低声道:“回祖母,云锦所来,是因为知书……”
果然,老夫人就在之前便已经知道了那奴婢便唤做知书,而顾云锦真的是为了此事而来。
念及此,老夫人的脸色开始微变,轻咳了一声询问道:“一个奴才罢了,你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半夜来打扰祖母?”
老夫人也不知道顾云锦到底知道了什么,但她既然能到槿园来找人,定是了解一些的。
顾云锦暗自掐着自己的胳膊,清澈的眸中盈满泪水,低声说道:“打扰祖母,实属云锦不该,但知书毕竟侍候云锦多年,听府中下人说,是知书犯了错,才被祖母抓起来的!”
“府中下人所说?”老夫人却瞬间抓住了其间重点,故作无意的问道。
云锦抬眸,缓缓点头,故作回想,“往日都是知书侍候云锦休息,今日不见她回来,便派人去寻,却听见府中下人都在议论,说是知书犯了大错,定然要被处死。”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老妇人原本以为只要晚上处理了这丫鬟,此事也就了结了,却不想竟然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想到此处,便觉得甚是疲惫。
如此一来,若是真的处死了这丫鬟,恐怕反而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且不说顾长安知晓,最怕的是闹得人尽皆知,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锦丫头,你是想替那丫头求情?”老夫人转而将视线看向顾云锦,似是想看穿她的心中所想。
闻言,顾云锦垂下了头,言语间仍带着哭腔,“云锦不敢,若是知书真的犯了大错,理应受罚,但若并非多严重,仍是重罚,那岂不是会让人觉得知书所犯的事情很严重?”
顾云锦只是带着天真的口吻,毫不刻意的解释,但一言一句却都被老夫人听了进去。
若是今夜真的处死了知书,这事情当真能压下?
凡是涉及了人命的事都不算小事,即便只是个丫鬟,那也会被其它的下人讨论,这是压不住的。
反而会让不知情的人觉得事情真的很严重。
但若只是发卖那婢女就不同了,就算是平日里,国公府也经常发卖些不守规矩的奴才,根本没人会关注。
再严苛警告那些知道的人,反而会将这事以小事处理。
念及此,老夫人赶忙朝着红玉吩咐道:“你且去阻止夫人,国公府开恩,饶了那婢女一命,但明日便找来牙婆子,发卖了那她!”
其实,这对于知书而言也不算什么好的结局,但总归是可以保住一命。
只不过往后即便是被发卖也只能干些粗活,毕竟一个不干净的年轻丫鬟,可没人会留在跟前侍候。
红玉领命,匆忙离去。
老夫人这才认真的打量着顾云锦,适才那番话就连她都没想到,竟然被顾云锦一语点出。
若是顾云芜,她倒也不意外了,毕竟顾云芜天生的异于常人。
可顾云锦即便是有两分聪慧,但也不至于能够考虑这般深远,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顾云锦的天赋甚至堪比顾云芜了?
想来也是她多想了,不过是巧合罢了!
“云锦,你那丫鬟的命祖母便绕过了,但往后再侍候你却是不可能了。”老夫人暗自打量着顾云锦的神色,口中淡淡说道。
顾云锦先是微怔,脸上渐渐浮现难以掩饰的欢喜,但随即又失落。
老夫人一一敛下顾云锦的神色变化,心中更加印证了这只是巧合罢了。
“云锦多谢祖母开恩,知书虽然侍候云锦多年,但既然犯了错,便理应受罚……”顾云锦小脸上尽是不舍,却还是故作狠心的点头谢恩。
目的已经达到,老夫人也甚是乏了,便另白秋亲自送顾云锦回去。
及至门外,月色掩映下,顾云锦仍带着泪痕的小脸上浮过诡异的笑容。
今夜之后,所有人知情人只会知道三小姐顾念主仆之情,求老夫人开恩饶了自己的婢女一命。
此事,若是换在她人身上,兴许不会有这个效果。
但偏偏顾云锦自幼没有母亲的照拂,多亏了下人得力,故而她对身边侍候的下人会有感情也实属常情,就连老夫人,甚至是赵氏都不会怀疑。
毕竟司琴和知书本就是她派去顾云锦身边的人,就算落雪院的其他丫鬟知道知书和顾云锦的关系不好又如何?
她们也不敢多嘴惹怒赵氏,顾云锦身边可还有个司琴。
白秋直到将顾云锦送回了落雪院才返回槿园。
而红玉那边,幸而她赶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知书便真的没命了。
红玉赶到时,知书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知道是老夫人的命令后,赵氏才不甘心的带着李嬷嬷回落香院。
而红玉当夜便被关进了柴房。
且说赵氏,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知书了。
只因为知书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若是没有,也就罢了,但既然她知道了,那便非死不可!
区区贱婢,竟然还想以此来威胁她,真是妄想!
这一夜,甚是漫长,皓月当空,挥洒而下,将弥漫夜色笼罩其中。
次日,顾云锦倒是小憩了一会,然后便另司琴去府内后院的柴房寻知书。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吩咐,但总觉得能够收到一些意外的喜讯也未可知。
司琴到柴房时,正巧知书要被带走,幸而她临走时三小姐给了些值钱的首饰,将之给了守门的婆子,才以给姐妹上药道别的借口进去。
此刻知书已经苏醒,但浑身上下都尽是鲜血青紫,痛得不敢动弹,只能充满恨意的盯着外面。
她只觉得都是赵氏的错,赵氏分明能够救她的,却反而要杀了她!
尤其是她昨夜道出了那个秘密之后,赵氏看她的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柴门‘咯吱’作响,知书抬眸,见进来的人竟是司琴,顿时瞪大了目光。
“我早劝你过表少爷不是好人,你若是听了也不至于落到今日下场!”司琴摇头感叹。
那时,她尚不是顾云锦的人,还和知书是同一阵线的,所以也劝过知书,但反而被知书辱骂自己不怀好意。
知书至今还以为司琴是顾云锦的人,到此来不过是为了奚落她,看她笑话,虽然不甘,却再也难以像以前一样直接辱骂过去。
就连说话也甚是费劲,知书怒视着司琴,艰难开口,“你……尽管看我……笑话!”
“我可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毕竟姐妹一场,怎么也要来道个别不是?”司琴轻笑,目露怜悯,原本对知书的不满也渐渐消失,同是丫鬟,她们的命都一样,在主子眼中,不过是贱命一条!
知书讽刺一笑,她才不信司琴的话。
司琴也不在意,反是自顾说道:“你能活命,说到底多亏了三小姐替你求情,若不是三小姐昨夜跟老夫人求情,你现在早就被丢到郊外的乱葬岗了!”
知书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司琴,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某个猜测,“你……和三小姐……”
“正如你心中所想,我现在是三小姐的人!”到了此刻,她也没必要再隐瞒,况且这也是顾云锦应允的。
当初她就觉得顾云锦不是普通人,偏知书还是不相信,只觉得三小姐还和以往一样好欺负。
得了司琴的承认,知书甚是震惊,她和司琴分明就是赵氏的人,早在十岁那年就被派到了落雪院当差,再为知根底不过。
但司琴是何时成了顾云锦的人,她竟然半点不知,况且,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听命于一个不受宠的嫡女?
司琴知道知书会觉得难以置信,但也不想过多解释,径直从身上拿出了顾云锦给予的外伤药,给知书简单上药。
这伤势若是再不上药,恐怕能不能撑过三天都是未知数。
知书神色怪异,她就算死也不会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三小姐,而给自己上药的人,竟是自己一心想要争功夺宠的人。
而赵氏,反而是要将她灭口的人!
一念及此,她的眸中便尽是恨意!
待司琴上完了药,知书骤然抬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一个关于……三小姐的秘密!”
“什么?”司琴也抬眸,面露疑惑。
昨夜,知书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要死,没有办法,她便只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威胁赵氏。
那就是当年国公府庶长子顾景昊之死,真正的凶手并非是被罚到乡下的刘夫人。
而是赵氏!
此事,是知书最大的秘密,那时她才刚进府不到一年,庶长子便毒发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