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和之言，让顾云锦颇为惊讶。
以方清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上有父母庇佑，下有兄长宠溺，还能有她不敢做的事？
方清和稍稍平复了心绪，领着几人去了前面不远的凉亭，这才将往事一一道来。
她素来厌恶庶女，并非真的是有嫡庶之别。
仅仅是因为，在幼时，曾吃了那方红莲的亏。
为了在淮安侯府老夫人面前冤枉她，方红莲连同另外一个庶女，涉及陷害她。
方红莲分明是自己跳入水中，最后两人却言辞凿凿的诬陷是她推的。
那一次，方清和百口莫辩。
也是那次之后，她便厌恶极了庶女，尤其是厌恶那张故作委屈的脸。
“我原也是真心将她们当做姐妹，可她们的心中却从未这般想过。”方清和望着适才方红莲的方向，冷笑。
她们想要跟她玩弄心计，她偏就以嫡女身份压人又如何？
顾云锦心中一阵唏嘘，又带着几分对方清和的心疼。
原以为，方清和应是最幸运的，但这世间，哪有完美的事？
又是逗留了半日，眼瞧着天色不早了，顾云锦未用晚膳就欲离开。
虽然因为方红莲的出现扰了生辰的平和，但方清和也很快恢复。
尤其是收到了顾云锦亲手所绣香囊之时。
“云锦，你真的将这香囊送我了？”已然拿到手中，方清和还是难以置信的接连询问了好几次。
“你若是不喜，还我也可以。”顾云锦故意打趣，作势就要拿回香囊。
方清和赶忙敛下，生怕被顾云锦抢走，嗔怒道：“你既送我了，那断然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她虽然不亲自绣这些，但身为女子，对这些花纹还看的成品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薛昭儿不满噘嘴抱怨，“顾姐姐今日送了方姐姐香囊，那往后也应送我们香囊才是。”
洛文瑄无奈摇头，“且不说这香囊工序繁琐，便是这香料也极为珍贵，哪里能随意赠人。”
话虽如此，但其目光中也尽是羡慕。
洛文瑄真真是个极为恪守礼仪之人，便是较之顾云芜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瑄若是喜欢，下次来我府里拿便可。”顾云锦嘴角微扬，泛起一抹笑意，不待薛昭儿应话，她就起身告辞，“今儿天色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瞧着顾云锦和弄月香冬主仆三人转身而去的身影，薛昭儿微努着嘴，转身便与方清和两人揶揄道：“瞧顾姐姐这姿态，到好似偏不想给我香料似的，也不愿我去国公府？”
“你胡说什么？云锦才不是那种人呢！她待朋友一向最好！定是你多心了。”方清和皱了皱眉，即便是玩笑话，她也不喜有人说顾云锦的坏话。
洛文瑄面带笑意，并未插话。
顾云锦离去时，那方管家又在垂花门外候着，就等着送顾云锦出去。
弄得顾云锦极不适应，却也只能受着。
待上了马车，顾云锦被长呼了口气，却不想弄月和香冬也如释重负一般。
早习惯了淮安候府的待客之道，今儿突然转变，让人措手不及。
马车缓缓而行，香冬好似想起了什么，不解询问，“小姐，您当真要将那香料分给洛小姐和薛小姐？”
顾云锦微微侧头，目光略抬，“我何时说过要给薛小姐了？”
“那刚刚……”香冬正欲反驳，却突然想到，貌似小姐确实未曾说过要给薛小姐，眸光骤然一亮，下意识的便说了出口，“难道小姐是故意的？”
那场景，薛小姐明明也是要出口讨要的，偏偏小姐就提出了告辞。
现在看来，小姐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或许吧！”顾云锦双眼微眯，烦累了一日，到也有些倦了。
薛昭儿……
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
但奈何其与方清和是至交，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这个女子，年岁不大，但心机颇深，若只有些心思也没什么，但偏偏她不该将这些心思用在朋友身上。
她们本无甚关系，可这薛昭儿偏偏第一次见面，就能亲切的唤她顾姐姐，她的年纪比起自己也不过就小了月余，若是不提前知道，恐怕也没人能看出两人孰大孰小。
正值夏日，天气燥热非凡。
除了去顾云芜处听慧慈授课，顾云锦几乎不出门。
每日皆躲在房里温书。
用过午膳之后，顾云霜来找她闲玩了半晌，也起身离开了。
出了落雪院，青石小径之上，顾云霜被一人拦下。
正是赵氏院子里曾嚣张跋扈的玉儿。
“可巧遇见六小姐了，也省得我再绕远寻六小姐了。”玉儿手中拿着一柄凉扇，敷衍的行了个礼，又恢复了当初的嘴脸，“六小姐，夫人有请。”
顾云霜身子一颤，若说不害怕是假的，赵氏多年的余威对她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
但一想到有三姐姐在，便谁也欺负不到她。
平稳了心绪，顾云霜皱眉道：“不知母亲找我何事？”
“哟，六小姐这话可折煞奴婢了，夫人找的是六小姐，奴婢怎么会知道。”玉儿一副惊讶神色。
见顾云霜丝毫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不由没了耐心，直接威胁道：“六小姐还是快些吧，夫人可还等着！”
见此情景，顾云霜已经没了退路，只好朝着翠环使眼色，此处离落雪院并不远，翠环若是能找到顾云锦也就无事了。
翠环本就有此打算，但玉儿哪里会放过她？
“贱婢，你不陪着主子，想要去哪儿？”玉儿对翠环可就没有半点客气了，直接怒骂。
若不是顾云霜拦着，恐怕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几年过去，玉儿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翠环这种自然不敢违抗，除非跟的主子是个厉害的。
但顾云霜除了有个尚且受宠的姐姐之外，什么都没有，谁会将她放在眼中？
翠环无奈，只得随着顾云霜一同前去。
及至赵氏的落香院，顾云霜仍战战兢兢。
李嬷嬷上前，将之迎进内间，翠环则是连同玉儿一同留在了外面。
顾云霜一入门，便见赵氏一身红绣牡丹长裙，妆容华贵，卧于榻上假寐。
许是瞧见顾云霜来了，这才起身。
顾云霜极为惶恐的退后两步，行礼，“云霜给母亲请安。”
脸上的恐惧却更浓。
之前随着蓝嬷嬷被顾云锦赶走，赵氏便刻意苛待过她，幸而有顾云锦在。
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又不如顾云锦心思深沉，顾云霜早被吓得就快要哭了。
赵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耐，但一想到心中的计划，又生生的压下了这股不耐。
“云霜啊，快来坐下。”赵氏面上透着亲切的笑意，朝着一旁的桌上指了指，“这些点心都是母亲为你准备的。”
顾云锦霜害怕的抬眸瞧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眼光，不敢坐下。
她才不信赵夫人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你这孩子，母亲让你坐便坐，怎么这么生分？”赵氏故作嗔怒，自己率先坐在了一旁，就等着顾云霜坐下。
无奈，顾云霜只能迟疑着坐在了赵氏的一旁。
“你别紧张，母亲今日只是想与你谈些体己话，你和你三姐姐不同，你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赵氏温声的说着，又将点心移至顾云霜面前。
她年纪小，但也知道赵氏这话说的不错，当初她的生母尚在府中之时，姐姐就三岁了，自然不可能与赵氏亲。
而她，从一定意义而言，确实是赵氏带大的。
但现在她也知道，赵夫人不是她的生母，不可能真心待她，能真心待她的只有她的生母和姐姐。
“前些日子府中大事小事接连不断，母亲可能疏忽了你，是母亲的不是，但你要知道，在母亲心中，你和玥儿是一样的。”见顾云霜仍旧没有半点反应，赵氏也不怒，反而极有耐心的自顾自语。
“是啊，六小姐，夫人的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的。”李嬷嬷站在赵氏的身后，也忍不住帮腔道。
顾云霜内心极为害怕，她不敢应声，不知道赵氏打着什么主意。
但赵氏的话，她确实半点也不信。
若是三年前，她或许就信了，但现在，她不可能再信。
她和顾云玥的地位天差地别且不说，便是之前赵氏刻意的苛待欺凌，就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赵氏突然起身，转身至那软榻旁的几案上拿起一物，放于顾云霜的面前，“这是前些日子母亲为你准备的礼物，怎么样，可喜欢？”
顾云霜微暼了眼，面前之物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一面四周镶着珍珠的六菱镜，不大不小，极适合女儿家用。
只这外观，顾云霜在看的瞬间也被迷得失了神，但一想到这是赵氏的东西，又恢复了理智，垂首拒绝道：“多谢母亲的好意，云霜不能收……”
“先别忙着拒绝，你且先拿起来瞧瞧？”赵氏并未着急，仍旧一副淡然神色，似是笃定了顾云霜会收下这镜子一般。
顾云霜缓缓伸出手，略带颤抖，抓起了镜子的手柄。
瞧着那镜面，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