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知三小姐如何知道的,但三小姐定是早有预谋,三小姐的心思深的令人可怕,更加令人难以置信。”慧慈定定的直视着顾云锦,良久,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活了大半辈子了,人间世事也经历了许多,但偏偏这个三小姐,是她从未看透的人。
每当她自以为看清了之时,才发现,这不过是三小姐的一层外壳,内里,她从未看清。
顾云锦身子微颤,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将所有的伪装撕透,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
慧慈的目光中含有失望,甚至带有些微的疏离。
顾云锦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略带暗哑,“先生可知,这世上是有因果的,很多事也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若是没有前世的一切,她又怎会重生至如今。
若是他们从不曾逼她,害她,骗她,她何苦落得那般地步。
她的恨,无法对人说。
只能将至埋葬在心里最深处,偶然想起,任由它侵蚀肺腑,痛到极致,然后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慧慈不明白顾云锦口中的因果,但却明白了下一句。
国公府三小姐原是最不受宠的一位小姐,想要在这深宅之中立足,便只能用心机,耍手段。
这些她也明白。
可她不能接受的是,顾云锦小小年纪就心思深的可怕,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代价的去完成。
这样的人,怎么不令人感到害怕。
世人都会远离她,厌恶她,唯恐避之不及。
“三小姐,听我一句劝,身为女子,可以有些小手段小心思,但若是心思过于深了,恐怕没有男子会忍受得了。”慧慈微摇着头,对于顾云锦这个弟子,她也是真心待之,故而真的不一样她走上歧途。
这世间的男子啊,皆喜欢优秀灵巧的女子。
但却没有一个男子能接受一个过于聪明的女子。
就如那个人,第一才女又如何?闻名四国又如何?
说到底不过爱恨一场空,美人枯骨泪。
慧慈言语真切。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这辈子还可能真心的信任一个男人吗?
嘴角不觉上扬,但勾勒出的尽是苦涩,顾云锦只能装傻,“这世上也无绝对的事不是吗?”
顾云锦本意是敷衍而过,但慧慈却以为三小姐是还在惦记这九皇子,暗自微叹,面色凛然,“三小姐可是还想着九皇子?三小姐可知,皇家最无情,况且九皇子殿下虽在幼时和三小姐有几分交情,然如今几年过去,九皇子已是东晟国战无不胜的战神,他哪里还会记得小姐?”
闻言,顾云锦心中忍不住腹诽,他哪里是不记得她?
恐怕除了在战场厮杀,便只剩下给她写信,给她寻珍奇玩意儿,然后一同托人从边关送来。
原本还只是每年生辰会收到。
可现在是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
即便他人不在,但她的身边还是充斥着他的气息。
“先生说的对,云锦从未肖想过九皇子。”顾云锦舒然一笑,这本是实话,她和他,永远不可能汇聚到一起。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便这一世莫名其妙有了交集,但还是不会改变。
慧慈认真打量着顾云锦的神色,见其没有敷衍之意,这才作罢,她是知道顾云锦和九皇子往事的人。
最怕的就是顾云锦真的不自量力的对九皇子抱有什么期望。
到最后,作茧自缚。
顾云锦和慧慈今日的谈话并不算愉快。
顾云锦离开之时,都隐隐能看到慧慈眼中失望的目光。
一出了院子,弄月紧跟在身后,瞧着顾云锦面上没有半点喜色。
弄月忍不住出声询问,“小姐,今日可是先生指责您了?”
顾云锦自嘲轻笑,良久,她才低低的出声道,“弄月,你说我可怕吗?”
弄月被这一问题弄得措手不及,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但也如实回答,“小姐不可怕,是小姐救了奴婢!”
她不敢想象,若是当初顾云锦没有留下她,她现在会怎么样?
或许是被留下在国公府干些粗活。
又或者被牙婆带走,再度转卖?
她现在身为三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其实也并未做什么劳累的事,反之,三小姐待她们一应下人都是极好的,甚至还会教香冬认字,给她看书。
论主仆之情,三小姐是她见过最好的主子。
顾云锦看着弄月一脸的真挚与敬重之意,忽的释然一笑。
“是啊,我无愧于心就好了!”顾云锦不再纠结,虽然慧慈是真心劝解她,但是慧慈并不知道她心里藏着的痛。
她可以机关算尽,阴谋陷害。
但是,她从未伤害过对亲近她的人不是么?
相反,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身边的人,所有对她好的人!
太后寿宴就这般过去了。
而其中得利最大的自然是顾云锦。
至少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国公府不仅有个才貌无双,舞技惊人的大小姐,还有个蕙质兰心,一双巧手的三小姐。
间月,顾云锦献绣画一事总算慢慢消沉。
一如既往的自槿园,落雪院,还有顾云芜的院子三处跑。
顾云锦过得极为自在。
却不知,边城苦寒之地,尚有一人正于大堂内,认真肃然的瞧着一封书信。
凌厉孤清又蕴藏着杀意的幽深黑眸,一瞬不瞬的瞧着的那信,削薄轻抿的唇,不经意间缓缓上扬,一抹笑意直达眼底。
冰冷的双眸中划过一抹柔意,良久,他才动作轻缓的将信收起。
“丫头,我……想你了!”秦穆萧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划过那信,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一般,这是他有关于丫头唯一的慰藉。
五年过去,没想到他的丫头竟然会这般出色了。
只是心底却还是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疑惑。
他的丫头好像并非如前世一般,软弱可欺,若秦越离所言属实。
他的小丫头怕是藏着不少的秘密。
“殿下,玉落为您煲了药膳,要趁热喝。”门外,一袭鹅黄锦裙的女子缓步而进,约莫十四左右,手中端着瓷碗药膳,氤氲的热气拂过女子的脸颊,熏的微红。
秦穆萧不动声色的敛下书信,抬眸,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冷峻疏离,“我说了,这些事不该你做。”
安玉落身子微滞,但瞬间又恢复了天真的笑容,将药膳置于桌上,不满的微噘着嘴,“下人哪会尽心?殿下好不容才回城呆几日,玉落自然要将殿下侍候好了,否则爹爹也会责怪的。”
闻言,秦穆萧面色微敛,收起了那股凌厉之色,但还是略显僵硬冷然,“那便放下吧,只是以后切勿再做了。”
安家世代忠良,为国尽忠,且在两年前安家独子为了替他挡剑而亡。
安父仍旧在他麾下,浴血奋战。
安家唯一的独女,他自然不能过于无情。
安玉落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反似已经习惯了。
瞧了瞧秦穆萧的怀中,好奇的询问,“殿下适才是在瞧什么啊?那般入神,连玉落来了也不知晓。”
秦穆萧瞬间肃然,面色冷厉,淡声道,“军机大事,你不该过问。”
安玉落素来受宠,即便是宰秦穆萧面前,也丝毫没有尊卑之仪,好在因着父兄的战功,秦穆萧也只是将之当做妹妹一般。
“是,玉落知道了,下次再不问了。”安玉落乖乖的应声。
但心里确实嗤之以鼻,她又不瞎,适才九皇子那般神色,怎么可能是在看军中情报。
只是她不能过多询问,九皇子素来厌恶这些,若是惹得他生厌就不好了。
京城内。
顾云锦自然不知道,她的一切都被人给报到了边关。
更不知道,她和那个人的纠葛,只会更深,更浓。
这几日顾云锦过的极为安宁,还有半月就是方清和的生辰。
她也在备礼到时候去淮安候府。
用过午膳之后,顾云锦正欲小憩,便听见外间的吵闹的声音。
起身而出,却是香冬正在院内哭泣。
弄月和司琴皆在安慰她。
尤为显眼的则是香冬脸上刺目的一个红掌印。
顾云锦目光微凛。
这还是她的人第一次被人打呢!
“我们去外面说吧,小姐刚刚躺下,千万不能扰了小姐休息。”司琴素来稳重,瞬间想到了顾云锦。
弄月和香冬也点头。
几人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回廊下,顾云锦轻咳了一声。
“小姐?请小姐恕罪。”几人第一反应便是行礼请罪。
顾云锦出声止住,冷声道:“你们有什么罪?”
几人面面相觑,香冬咬着唇,准备站出来抗下罪责,都怨她才会惊扰了小姐休息。
可还不待香冬说话,顾云锦便冷哼一声,正声道:“你们确实有罪!你们错在被人欺辱了之后还想瞒着我!”
香冬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姐这意思分明就是没有怪罪他们。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顾云锦淡声询问,若说别人她不敢保证,但香冬是她亲手从乡下带来的,香冬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
虽冲动莽撞,却绝对不会是非不分,更不会主动惹事。
想来,定是被他人欺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