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饶命,求三小姐放过黄姨娘!”绿衫丫鬟目中透着恳切,言语真切的求着顾云锦。
顾云锦并未言语,便见这丫鬟径直跪了下来,眼眶微红,带着哭腔道:“求三小姐放过黄姨娘,自景晖公子出事后,姨娘便神志不清,就算三小姐想要知道什么,姨娘也帮不了三小姐!”
黄姨娘复又恢复了适才呆滞的神情。
顾云锦好笑的瞧着那丫鬟,良久,才缓缓出声,“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来找黄姨娘帮忙的呢?”
丫鬟神情微楞,有些不知所措,略带迟疑道:“奴婢以前是黄姨娘身边的丫鬟,后被派到了洗衣房做事,些许……听过些近日发生的事。”
近日赵夫人于风口浪尖,很明显就是有人想要对付她,赵氏垮台,她们再欢喜不过,但却不想置身于这风浪之中。
顾云锦细细的打量着这屋子内,其布置虽简陋,但却干净整洁,丝毫不像个疯子居住之处。
“你若是听过近来之事,那黄姨娘也该知道,怎么……难道黄姨娘就想躲在这院子里装疯卖傻一辈子吗?”顾云锦目光凌厉,直接落于黄姨娘身上。
那丫鬟瞬间起身,护在黄姨娘身侧,神情慌乱的道:“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姨娘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甚至不清了,如今病情愈发严重,她哪里听得懂三小姐的话!”
“是么?那是否需要我将那位治好了景彦的神医寻来,替黄姨娘诊治?”
这话,顾云锦很明显就是装腔作势了,但幸而府中下人并不清楚事情始末,只当顾景彦是遇到了一位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果然,此话一出,那丫鬟和黄姨娘的都再稳不住了,皆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黄姨娘本就是装疯,普通大夫也就罢了,哪里敢让神医诊治,岂不马上穿帮?
丫鬟还欲说什么,身后的黄姨娘已将越身而出,目光中再没了适才呆滞疯癫的模样,反是一片清明。
弄月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这一幕。
黄姨娘真的是装疯?
小姐居然猜对了?
“三小姐何苦咄咄逼人!即便我未疯又能如何!”黄姨娘面露恨意,但这股恨意却很明显不是冲着顾云锦而去。
“姨娘此言不对,我并非是咄咄逼人,难道姨娘就真的甘心一辈子躲着?”
黄姨娘冷哼了一声,随即冷声道,“三小姐别忘了,是您的生母毒死了我的晖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为我晖儿报仇吗?”
弄月忙闪身至顾云锦身前,一脸警惕的防备着两人。
顾云锦淡然而立,小小的身子并未有半分退步,反而目光坚定的看着黄姨娘,淡声道,“黄姨娘真的认为是我母亲害了大哥么?”
一声大哥,瞬间拉回了黄姨娘些微的亲切感,但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女人,又冷眼看着顾云锦,“刘夫人害死我的晖儿,证据确凿!”
“今日云锦所来,并无恶意。只希望黄姨娘细细考虑,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真的能想让凶手逍遥法外,让大哥死不瞑目吗?”
她言辞厉厉,直敲心底,黄姨娘失神间,便转身欲离去。
“等等!”
适一踏出屋外,黄姨娘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你有什么办法?”
话落,黄姨娘又一阵后悔,她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的话,但此刻话已出口,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就凭着她刚才那句话,就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无遗。
顾云锦停下了脚步,嘴角微扬,她原就是试探。
幸而她赌对了!
弄月带着那丫鬟去了屋外守着,顾云锦和黄姨娘于屋内谈了近乎半个时辰。
“你真的有把握吗?”
黄姨娘面露忧色,一阵唏嘘。
她本不是会算计的人,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只敢躲着暂避锋芒,若是没有顾云锦今日到来,她可能真的一辈子也不敢站出来。
即便她连做梦都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黄姨娘放心,若只是景彦和大哥一事,或许还只是五分把握,但这府中还有一人与那人水火不容,只要有能机会,她定然是第一个想要将那人踩在脚下的。”
顾云锦目光未变,示意黄姨娘安心。
至于她口中之人,自然是月姨娘。
虽然这些日子,月姨娘比较消停,但也只是没找到机会罢了。
一旦让她得到机会,肯定会帮着给赵氏背后一击。
尤其是这些年,月姨娘表面光鲜,和赵氏作对,但背地里过的甚是不如意。
顾景桓一生下来,因为体弱,一直放在老夫人处养着,但现在已经三岁了,依旧还在槿园。
月姨娘这个生母想见儿子一面都难。
虽然当初证据证明不是赵氏所为。
但那也不过是明面上,暗地里大家心里都清楚着,至少月姨娘再明白不过,整个府里赵氏是最想害她儿子的人。
就因为赵氏才导致顾景桓被老夫人带走,夺子之恨,岂能让月姨娘忘记?
顾云锦谋划的有条不紊,其中的细致严谨让黄姨娘都感到吃惊。
这哪里像个十三岁的闺中女子能想出来的。
当然,这还是顾云锦并未将知书之事全然告知她的缘故,她只说是有证据,却未说这个证据是她藏了好几年,就等着今日拿出来,一击致命。
“我答应三小姐!”
黄姨娘终于松口答应。
她心中的恨意本就不比谁少。
当初顾景晖出事,她便怀疑赵氏,即便所有证据都替赵氏撇清了嫌疑,她还是怀疑。
直到她的贴身丫鬟玉竹意外偷听到了大厨房里安儿的话,这才知道了真相。
可还不待她去揭发赵氏,安儿就死了。
她怕了!
她本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通房丫头,性格软弱,没有主意。
她怕自己会死,更怕会连累家人。
所以她联合玉竹,也就是适才想保护她的婢女,开始装作受不了打击,疯了。
也就是她装疯后,赵氏更是一举成了顾长安的平妻,如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她只能暗地里恨的要死,却没有半点办法。
顾云锦在梨云院呆了足足一个时辰左右才离去。
幸而梨云院偏僻,也未被人发现。
一路上,弄月皆欲言又止。
直到快到落雪院,弄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询问出声,“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黄姨娘是装疯的?奴婢才不信您只是猜测呢!”
顾云锦就知道弄月定会询问,能忍到现在也实属为难她了。
“还记得我们刚进去的时,那大门就是虚掩着的状态吗?且又没人守着,这就足以说明黄姨娘即便是装疯,但是也控制着,没敢闹出大事,所以守门的护卫自然也就懈怠了,甚至懒得再守着!”
“一个真的疯子可不会恰到好处的疯!何况门虚掩着,但是里面却很安静,是直到我们进去之后,黄姨娘才开始叫嚷起来,很明显就是有人进去通风报信了,真的疯子可不会那般配合!”
弄月认真的听着自己小姐分析,待顾云锦话落,便只剩下呆楞了。
她知道自家小姐聪慧,但没想到观察也如此细致。
一夜寒风过,炎炎夏日终于迎来了一场雨。
整个空气中都泛着一股令人舒适的凉意。
但国公府内并未就此安静下来。
刚刚醒来的顾三公子亲自向顾长安揭发,他书房的丫鬟并非是自尽而死,而是被顾景晖侵犯未遂,顾景晖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她。
顾长安震怒。
当即令人要拿了顾景晖问话,但顾景晖是何人,即便素日假装乖巧,但何时真的呆在族学认真学习过?
顾长安的人在京城一出勾栏院中将顾景晖带回。
顾长安怒意更甚。
国公府前院大堂,顾景晖不情不愿的跪在中央,不时怒瞪着站在一侧的顾景彦。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栽在了一个小杂种手里。
天知道前些日子他听说这小杂种快死了,他有多高兴。
顾长安端坐上首,瞧着顾景晖便怒意不打一处来。
身为嫡长子,却这般混账,将来如何支撑的起偌大个国公府。
“你这个逆子,还有什么话好说。”怒过之后,顾长安还是想亲耳听之解释,毕竟是自己费尽心力培养的人,若是误会自然更好。
只是,按照以往顾景晖的德性,这简直微乎其微。
顾景晖哪里明白顾长安的苦心,一心只想着顾景彦告状,顾长安就是来收拾他的。
“父亲,都是顾景彦那个混蛋诬陷我!他自己差点死,见我得了族学第一就妒忌我!”
顾景晖瞪着顾景彦,言语无度,就差没张嘴骂了。
顾长安气的起身,指着顾景晖怒叱,“逆子,你还有脸骂人!”
国公府也算是书香世家,历代国公哪个不是文人,就连三爷顾长章,那也是文人出身的文官。
哪会像顾景晖一般,句句带着脏话。
顾景晖素来最怕顾长安,缩了缩脖子,还是硬声道:“父亲千万别轻信了顾景彦的话,他就是见不得我得了族学第一!”
一想到此处,顾景晖便忍不住得意起来。
顾景彦拼命学又如何。
到头来有母亲的打点,他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得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