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愤然离去,落香院内一片寂静。
除了顾景彦和弄月,皆震惊的望着这位三小姐。
韩嬷嬷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她家小姐虽出自将门,然性子软弱,就连个小妾都能爬到头上。
当初的赵氏如此,现在的月姨娘更是如此。
幸而上天庇佑,小小姐如今也能护佑小姐了。
而落香院的下人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若非今日,她们都快忘了,刘夫人可还是三小姐的母亲。
三小姐是慧慈先生的弟子,得老夫人宠爱,还与四皇子妃关系甚好。
“三小姐,老奴便先带四公子回去了。”
顾景桓的嬷嬷站在一侧,恭声的朝着顾云锦行礼,便欲离去,只神色间担忧未减。
“嬷嬷放心,云锦定向祖母如实回禀,此事嬷嬷本无大错。”
“老奴多谢三小姐!”嬷嬷瞬间激动的险些跪下。
主子摔倒,本就是奴才看管不力的错,只是当时情形,即便她劝解,顾景桓也是不会听的,如今三小姐能替她解释,自然再好不过。
给了嬷嬷承诺,顾云锦便蹲下身,摸了摸顾景桓略白的小脸,无奈道,“桓儿往后玩乐定要注意知道吗?千万不要像今日一般摔了。”
她对顾景桓是真心心疼。
这个孩子也可以说是她所救。
一生下来就和她的辰儿一般,像只随时就会断了气的小猫儿一般,令她忍不住疼惜。
顾景桓乖巧的点头,细声软语的低低道:“桓儿听三姐姐的,桓儿会乖乖的。”
嬷嬷哄着顾景桓回了槿园。
顾景彦也并未久待便回前院了,他本欲请安之后就回去温书的,谁知会发生这种事。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顾云锦顺势屏退了下人。
只留下刘氏和韩嬷嬷,弄月于外间等候。
没了外人,刘氏这才担忧瞧着女儿,有些无措,“云锦,看那月姨娘性子,她定不会罢休的。”
顾云锦神色未变,缓声道:“母亲是一府主母,又有嫡子傍身,为何要怕月姨娘?”
刘氏闻言,面色微变,她万万想不到女儿竟这般直言。
“母亲不是怕,只是你还小,有些事尚不懂,母亲虽是主母,可她亦有掌家之权,母亲能如何?总不能忤了老夫人的命令吧!”
“母亲说的不对,祖母难道未曾将另一半权利交给母亲吗?”
她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母亲的性子软,又毫无心机,自然不愿去争斗。
但这性子在这深宅大院中明显是不行的。
所以她之前并未多管,本想着月姨娘的欺辱过甚,母亲总该会有所不满。
谁曾想即便是被欺负到了这份上,母亲竟还是如十年前一般。
甚至更加谨小慎微。
刘氏面露难色,韩嬷嬷在一侧帮衬着道:“三小姐,此事不怨夫人,她毕竟十年未归,而那月姨娘则不同,夫人刚刚回来,那些下人哪里会将夫人放在眼中。”
这府里的下人,惯是会见风使舵的。
“母亲是主母,亦是父亲的正妻,便是赵氏也越不过您去,而月姨娘终究只是姨娘。”
云锦摇头,并不赞同韩嬷嬷之言。
她知晓母亲的顾虑,但母亲却万不该因这顾虑忘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刘氏面露忧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当真是她做错了?
云锦见此,继而紧逼道:“母亲大可不与她们计较,但今日之事便是前车之鉴,母亲的退让只会换得她们的得寸进尺,母亲不为自己想,总也该为景彦想。”
云锦言辞铮铮,如珠玉落地,清脆明晰。
刘氏心中一滞。
景彦……
今日若非云锦过来,恐怕景彦便当真会被月姨娘诬陷。
是她这个母亲太懦弱。
竟连亲子也护不住。
这一刻,刘氏是真的在质疑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正确。
一味退让是否便能换的安宁。
言尽于此,顾云锦也不能再多说,刘氏说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她不便说太多。
母女两人谈了足有半个时辰,云锦才退身离去。
今日月姨娘吃瘪一事,很快便传至府中各处。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三姐儿竟还有这等气性。
只是刘氏身为主母,委实软弱了些。
及至次日,因着已是三十,晚上便有晚宴。
月姨娘一早便令下人给各房送年礼。
此事本也该是刘氏做主的,但却偏偏被月姨娘给抢了去。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既是月姨娘做主,自然在分礼上有失偏颇。
和刘氏交好的幸姨娘和丁姨娘,得到的年礼最少,甚至没有。
一早,天色质明,两人便匆匆前往落香院哭诉。
幸而刘氏本也习惯早起,听着两人抱怨了良久,再想起昨日云锦说的话,便不觉烦躁不已。
“夫人,如今那月氏越发猖狂,眼中恐怕谁也装不下了。”一身大红短袄的幸姨娘坐于下首,面目激动,虽已过了三十但依旧风韵犹存。
“是啊夫人,您得替妾身们做主啊,去年妾身尚有一点年礼,今年竟半点也没了。”而对面一身素白外袄的丁姨娘,拂着锦帕擦拭着泪水,好似受了颇大委屈一般。
她们两人平日里最亲近刘氏,同时也被月姨娘针对的最厉害。
若非是曾将月姨娘得罪的狠了,她们也不愿意跟着懦弱的刘氏。
刘氏蹙眉,她也没想到月姨娘竟这般这般过分。
“莫不是今年的年礼置办的少了,这才疏忽了你们的?”
“夫人,月姨娘送给与她交好的凌姨娘那边就是好几倍,单我们什么也没有。”辛姨娘不由撇嘴,月氏做的已经这么明显了,偏偏夫人还在为她开脱。
丁姨娘哭的更甚。
刘氏面上也有了薄怒,往日月氏这般,她睁只眼闭只眼也过了,但现在竟越发猖狂了。
“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我会给你们交代的。”
见刘氏已经赶人,辛姨娘只当其又是在敷衍,自然不肯这般离去,但刘氏一副不耐的神情,她只能收住。
待两人不情不愿的离去后,刘氏这才起身,韩嬷嬷忙上前,略惊讶的询问:“夫人真的准备管?”
刘氏目露疲倦,“事已至此,我也没了退路。”
整个府内,谁人不知,昨日因顾景桓一事,三小姐让月姨娘吃了瘪。
而今日,月姨娘便刻意针对,此等挑衅再明显不过,她今日若是再忍,少不得如云锦说的那般,被人欺负到头。
……
月姨娘正与东厢小憩,便听下人回禀说是凌姨娘来了。
当即便令平儿领凌姨娘进来。
凌姨娘会来,她丝毫不意外。
这次她分配年礼,凌姨娘拿到的比刘氏,甚至比府中几个小姐的还多。
若是凌姨娘不来,倒是奇怪了。
“月妹妹,可扰了你休息了?”
凌姨娘一身素袄,外罩披风,待入了门,便熟络的上前,小丫鬟接过了其脱下的披风,站在门外守候。
月姨娘半卧在榻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但也亲热的吩咐凌姨娘坐下。
“正闲着无事,可巧凌姐姐就来了。”
两人一个微笑一个和善,但真似亲姐妹一般。
在一年前两人还没这般要好,也是如今关系才好了起来,说到底也是因为两人没有利益纠葛。
月姨娘只有一子,还是由老夫人亲自抚养着,而凌姨娘膝下又只有四小姐顾云柔,虽然入门早,但反而需要依附于月姨娘。
“今日年礼之事,多谢月妹妹了。”
凌姨娘不由拿出了绣帕,一边拭泪,一边委屈哭诉,“往日我和四小姐素来不受待见,吃穿用度都比不得旁人,也只有月妹妹对我们最好。”
月姨娘故作惊讶了一声,“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怎么这般见外?说来四小姐性情柔和,又才艺俱佳,便是我也甚是喜欢。”
一提到顾云柔,凌姨娘的神色间也隐隐透着骄傲。
外人只知大小姐和三小姐,熟不知她的柔儿也是极聪慧的女子,谁能想到,让她和月姨娘交好的人便是她的柔儿。
两人正谈笑间,却见外间有丫鬟匆匆来报,神色慌张,“月姨娘,不好了,夫人来了……”
月姨娘两人皆是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不由咒骂,“你这小蹄子,不就是夫人来了么?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到好似她怕了刘氏一般。
只是她不怕,凌姨娘还是心虚的,但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刘氏已经到了门口。
两人只得敷衍的行了个礼。
月姨娘行礼之后便自顾坐下,“不曾想今日夫人竟会来,妾身没有准备,还请夫人恕招待不周之罪。”
刘氏一身斜襟缎裙,外罩淡青纹纱锦袄,虽没赵氏的雍容华贵,但突如其来的通身气度,还是令人一顿。
“今日来次,只是想询问关于年礼一事。”
刘氏直接开门见山,既然做好了准备和月姨娘交恶,便也没必要绕弯子了。
她只是不欲争斗,性子偏软,但总归是出自镇南将军府,该有的气度却是这些妾室无论如何也没有的。
月姨娘故作不解,“年礼我今儿一早便已经分发至各处,难道夫人还觉得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