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萍,多吃点菜,别总吃肉。”母亲又在唠叨,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夹了一大堆炒油菜。
我不情愿的嘟囔道:“我就是想吃肉嘛!”
这是小学时候的我,我就像是灵魂又或者是上帝,就这样静静观望这正在温馨吃晚饭的一家人,模样稚嫩的小学生,温柔的母亲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父亲。
“小孩子长身体,她多吃些肉也没什么啦。”父亲替我辩驳道。
“不行,光吃肉那是长脂肪,应该均衡饮食才行,不然以后长成个大胖子该怎么办?”母亲仍然保持自己的观点,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才不会长成大胖子!”我还是不满,但迫于母亲大人的压力下,还是夹起一颗小油菜送进嘴里。
父亲还是笑,也跟着说道:“多吃菜多吃菜。”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什么表情,因为我好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我只能看见第一视角我所能看到的东西,但是却没办法看到自己。
也对,真正的我不是就在下面坐着吃饭么?既然这里存在小时候的我,那么又怎能再存在一个长大后的我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笑着。
笑是不由自主的,因为看到这家人幸福的样子,论谁都没办法冷漠视之。
渐渐的,我把自己淡忘了,同时心底又有一种强烈的念想,我羡慕那个小时候的我,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从头再来一遍,再感受一遍来自父母的温暖和家的安全感。
我就这样想着,越陷越深,当我再次眨眼后我发现那个类似灵魂的“我”已经不见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学生,我正坐在桌旁和家人一起吃饭。
刚才那个长大后的人仿佛不存在,又好像从未存在过,因为我几乎已经淡忘了自己其实已经二十多岁了,我完全代入了自我赋予自我的角色,此刻的我就是正在上小学的我,连幼稚的思想和语言都一致。
“不好吃……”我咀嚼着嘴里的油菜团,默默说道。
“不好吃也得吃,小小年纪可不能挑食,不然长大后会营养不良的。”母亲说道。
“其实你妈说的对。”父亲道,“不过你想吃肉也没什么,肉吃少了也是营养不均衡呀。”
我有些无奈:“爸你到底向着谁啊。”
“你爹说话一向没谱,别听他的。”母亲罪恶的筷子又向我伸来,还夹带着厚厚一团油菜。
“对对就你有谱,我觉得你应该更新一下菜谱了,咱们这青菜不能老是油菜花菜小白菜,也得更新点新鲜的菜了,这样小萍也会吃的多些。”
我忍俊不禁,低头吃了几口油菜,这次的味道没有那么难吃了。
再次眨眼,我发现我飘在空中,思想又回来了,但是很混乱,我只能先不思考,而是单单看着眼前出现的场景。
这次仍然是那个家,那些人,不过“我”正伏在书桌前做作业,从背影看“我”长大了不少,已经到父亲的胸膛了,我竖着朴素的小辫,写作业写的很认真。
不对……我凑近仔细看着,并不认真,因为“我”正拿着一杆铅笔在作业本上涂涂抹抹画着一些动画小人儿。
这家伙,我感叹道,真像我啊。
另一个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因为这就是你呀。
话音刚落,我进入到了初中生“我”的身体里。
天呐,这些题是啰嗦的什么,完全看不懂啊!
我看看涂抹到一半的小人儿,想继续试着画下去,突然听见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小萍,先别写了,快出来吃饭吧!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肉丸子。”
我欣喜的放下笔跑出去,紧接着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好久,好久没有闻见母亲做的肉丸子的味道了……
这句话的出现意味着,我已经脱离初中生“我”的身体了,所以幻影再次出现,可这次只出现了一秒钟不到,我的手指感受到了最最真实的触觉,是床单——
睁开眼,我醒了。
刚才是做梦么?我擦去眼角的泪痕,茫然的看看四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对,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是我。
刚才那才是我的家,才是真实的我!
我要回去,回去!
眼泪狂飙而出,意识在渐渐清醒,可是越清醒我就越明白,我是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也再也找不回最真实的自我了……
昏黑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掩面抽泣,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肿的要命,鼻子也不通畅,睡是睡不着了。
我看看表,发现此时是半夜三点。
肉丸子。
我努力想再唤起刚才的回忆和嗅觉,试着用想象闻到那个熟悉的香味,可是再努力也想不起来。
起身披上大衣,把钥匙揣进兜里,我大步走出去。
冷风萧瑟,我蜷缩着钻进车里。
大半夜街上一辆车也没有,我畅通无阻的行驶着,窗户被我打开到一半,风肆意的掠过又掠出,之留下阵阵凉意。
目的地就在眼前,我裹紧大衣慢慢走下车。
这里是父亲和母亲的墓地。
我慢慢走到他们的墓前,缓缓跪下来说道:“爸,妈,我想你们了。”
“我真想再尝尝妈做的肉丸子啊,记得小时候你们总是为了让我多吃菜拌嘴,我爸向着我,那时候总嫌你唠叨,可是现在多希望再听见你的唠叨啊。我现在过的很好,至少吃穿不愁,工资薪水也很可观,所以你们不要担心……”
泪流干了,我也敬了酒上了香。
该走了。
第二天的清晨太阳照常升起,它总是如此。
不论昨夜经过怎样的嚎啕痛哭,可太阳升起来时,你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觉得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
我来到公司看到拐角处的方立,想起昨夜那个幸福的梦,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恨意,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而是想先走开,可不料他叫住了我。
“怎么样,那个项目有进展么?”他问。
我装作没事的样子跟他讨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