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的苏长卿鬼哭狼嚎了一整日,直到夜里才擦了擦那几滴猫眼泪回到自己房里。
她一瘸一拐地进了房,心有不甘、自言自语地道:“今晚一定记得把锁安上!”话毕掏出被她扔在角落里的三把锁头,一个不少全拴在了房门上。
她挠着头发想了想,十分担忧地道:“应该不会被他一巴掌拍碎吧?”
毕竟对方是武学奇才,苏长卿仍旧不放心地推了推房门,直到认为万无一失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看你还怎么进来!”
她这边刚放下心来爬上床,门外忽而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苏长卿草木皆兵,对着房门怒目而视:“谁?”
门外的声线低沉而又熟悉:“是我。”
是暮沉!苏长卿从床上下来,单腿蹦过来给他开门:“你怎么来了?”
今年的春天来的稍晚一些,偶尔还会飘起一阵雪花,正如现在一样。
暮沉一身轻薄单衣,单手提着一壶酒和一个包袱立在门前,发间身上落了一层细密的雪花。他抬起沉沉的目光,笑容如沐春风:“听说你刚上山就遭了难,便放下手里的事特意来看看。”
苏长卿让开身容他进来,暮沉关门时瞧见上头挂着自己送的三把锁头,忍不住笑着揶揄:“你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苏长卿叹了口气,十分懊恼地道:“是我太大意了,早听你的就好了。”她几下蹦到床上,一屁股坐下:“你趁着雪夜上山,不会就为了看我笑话吧?”
暮沉把手里东西搁在桌上,朝她暧昧地眨眨眼:“自然不是,我想你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轻巧,可二人都知道其中的分量。
苏长卿浓密弯曲的睫毛猝不及防地微微一抖,意外地有些心悸。
暮沉肩上的雪花也被这话暖得缩起来,最后缩成一团温暖的水珠一点点滑落下来。
他抬手掸掉肩上的珠子,兀自来到床边坐下,朝苏长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近一些:“倒吊了一个时辰,少不得受些皮肉伤。还不过来,让我给你揉揉。”
还没等苏长卿反应过来,脚踝上忽而传来一阵温凉的触觉,她的脚就这么被他握到了掌心。
微红的脚踝比平日里足足肿了一圈,暮沉手法纯熟地摩挲着,时不时在某个关节加大一些力道:“怎么样?好些吗?”
原本苏长卿还好好的,他问这话时正巧揉到了痛处,便引得她失声叫道:“啊!疼疼疼!”
她叫得杀猪一般,暮沉手上却毫不留情:“忍耐一些吧,疼才能好。”话虽如此说,处理擦伤时,他却比平日更小心翼翼地擦药,生怕再让她受苦。
苏长卿终于从痛不欲生中缓和过来,复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有这脖子,也扭着了!”
暮沉放下她的脚踝,伸出两指轻轻点了两下她的脖颈:“吊的不是脚踝吗?怎么连脖子都扭伤了?”
“别提了,都怪那个倒霉的阿秦!”苏长卿摇头叹气。
暮沉一面给她揉伤,一面忍不住低笑起来。
苏长卿狠狠瞪他一眼:“笑什么笑,敢情不是你被鸭子似的吊在杆上!”
却见暮沉摇头,不以为意地道:“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跟我小时候受过的罪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长卿好奇道:“小时候?你小时候也被他这么整过吗?”
想起从前的事,暮沉便不由得苦笑起来:“我初上太华山时也不知清华阁有这样的忌讳,结果夜里没少被师父变着法的折腾。到了白天他醒过来,又是一日的刑罚。后来我终于摸清了他的秉性,夜里又将门窗关严,这才免于受难。”
说完,他复又看向倒霉的苏长卿,轻笑起来:“没成想,这回轮到你了!”
苏长卿嗔怪:“你还笑!”
暮沉无奈地收敛了笑意,目光却是宠溺:“公主不让我笑,那暮沉就不笑了。”
苏长卿想起一事,仰着脖子问道:“北境那边情形如何?”
暮沉淡淡道:“宁轩王恐怕一时半刻不能班师回朝,这一仗,似乎打得尤为辛苦。”
苏长卿心头微微一紧:“果然有蹊跷!按理说,大越绝无实力与大夏硬碰硬,他们能抗到这时候,令向黎川都只能苦战,其中必有猫腻。”
暮沉松开手:“好了,起来走走看。”
苏长卿下了床,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十分满意地道:“嗯!你手艺不错啊!”
暮沉笑眯眯地点点头,望着她的目光忽而带了一丝异色,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这时房门却被人霍然推开。
“你个臭小子,果然跑来撩小师妹了!”
苏长卿吓了一跳:“师父!”
暮沉嘴角含笑地站起身,朝站在门口的月华微微颔首:“许久不见啊,月华!”
苏长卿眉头微蹙。以暮沉的性子,绝不会如此直呼师父名讳的。她再定睛一看,不错,门口这个人是月华分裂出来的人格。
月华的目光朝暮沉手上扫去,似有不悦:“你空手来的?”
“哪里敢空手呢!”暮沉说着,抬手朝桌上点了一点。
月华拂开衣袍坐下,端起酒壶在鼻尖前晃了晃:“酒是好酒,就是……”
暮沉漫步过来,将包袱展开:“这个也没忘了。”
摇曳不明的烛光下,那包袱里的东西熠熠生辉。竟是一堆镶珠嵌玉的发钗首饰!
苏长卿不由得纳闷,月华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做什么?
月华拈起一支步摇,指尖划过上头的流苏:“太好了!这些正配这个小丫头。小丫头快过来,让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说着,月华一把将苏长卿抓过来,拆开马尾编起了发髻。
见苏长卿要躲开,暮沉抬手按下她的肩膀,附到耳边道:“我劝你还是依着他吧!否则今夜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苏长卿认命地闭上眼,任由月华折腾。不一会儿睁开眼,便见铜镜里明艳夺目的自己,金玉珠环之下,华贵逼人。
月华兴奋地拍着手:“快瞧瞧!这小丫头可真是万里挑一呢!”
“是很美!”暮沉目光沉沉地望着镜子里的苏长卿,抿嘴笑道。
苏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沉下头,心里正美着呢,却听见月华说道:“小丫头这么美,难怪你这个臭小子连家里的美妾都不顾,非要上山看她了!”
“美妾?”苏长卿猛地抬头,见镜子里的暮沉眼色沉着。
“哦!”见苏长卿神色愕然,月华笑意狡黠,故意阴阳怪气地火上浇油道,“原来你不知道吗?你昨日前脚上山,后脚这小子就纳了一个妾室进门。听说,那妾室的样貌只比你逊色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