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言看着一众虎视眈眈的黑衣人，面上有些犯难：“这下真是麻烦了，我可不想杀人！”
暮沉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折扇“刷”地展开。幽冷的目光朝众人淡淡扫去一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攻防死角尽数收进了眼里。
在剑拔弩张之时，他仍旧笑得风轻云淡，翩翩生风：“这恐怕不行。眼下师弟不想也得想，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下！”
客栈里仅剩的五名将士此时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听见外头的动静纷纷持刀从大堂冲了出来：“什么人！胆敢行刺太子？”他们身上的药力还未散尽，几个人只能拄着刀，勉强站住脚。
轩言并不认为这几个软脚虾能成什么事，只得悻悻提起佩剑，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别跟他们废话了，能上的就都上吧！”
话毕，苏长卿三人不约而同亮了各自兵器，兵分三路朝黑衣人冲去。那五名将士也提起力气，加入战斗。
千千躲在一切刀光剑影之外，将短笛放在唇边，不断跟着苏长卿的动作来回游移调整。趁其不备，抓住苏长卿的空档猛地放出一支银针。
一道冷光闪过，苏长卿此时正背对着千千，间不容发之际，她头也不回反手用剑将针挡了回去：“区区一根针，就想要我的命吗？未免太天真了！”
“别高兴得太早！”千千冷哼一声，又伺机接连放出几根银针。
苏长卿等人一面对付身边的黑衣人，一面时不时抬起兵器，将千千的几道冷箭挡开。众人打得不可开交，一直打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山崖边。
黑衣人折损了大半兵力，再不敢贸然挺近，纷纷做防守状，准备伺机而动。
苏长卿嘴角含笑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子，缓缓抬眼道：“笛子里空了吧？”
千千咬牙扔了手中的笛子，随手捡起地上竖着的一把铁刃，横在身前。
“很好。”苏长卿看着地上的短笛，满意地点点头，“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苏长卿三人衣摆飘飘立在山崖之巅，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底下跃跃欲试的黑衣人。
千千远远望着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半分胜算。她虚弱地笑笑，朝山崖下瞥一眼：“上路？既然要上路，只有我一个岂不寂寞？不如你们陪我！”
“上！”千千话音方落，便和数名黑衣人一齐举刀朝三人冲去。
三人避也不避，只挑起兵刃正面迎击。不料脚下山石松软，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从中央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众人脚下没了受力，纷纷从山崖跌落下去。
一时土崩瓦解，石料飞溅。坠落的过程中，千千嘴角一邪，从腰间抽出一根数寸长的软针，朝对此毫无察觉的苏长卿射去。
暮沉眼光微微一闪，猛地将苏长卿拉到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动！”
“别动！”这是苏长卿失去意识前记得的最后一个声音。在那之后，她很快便随着众人一齐坠入江中。一切只剩下江水倒灌的窒息感。
江水汹涌，她只能随波逐流。模糊之中，只记得有一双温凉宽大的手，始终坚定地握着自己。
苏长卿醒过来时，睁开眼便看到湛蓝色的天空。广阔无银的蓝色，宛若一匹浑然天成的锦缎，那么纯粹美好。
若非她此刻全身疼得厉害，实在很想继续这样无忧无虑地躺下去。
她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忽而传来一声染着笑意的轻呼：“醒了吗？”
身后那股熟悉的温热让她知道，那是暮沉的声音。难怪她觉得身下软绵绵的，原来是暮沉给她做了肉垫。
她伸出手，顺着他的脸庞一路摸过去，摸过他薄薄的嘴唇，他挺秀的鼻子，他滑嫩的脸庞，最后被他那修长的手指捉住。
“才醒就这么不老实？恩？”他微哑的嗓音里莫名带着一丝宠溺，叫她心头不受控制地一软。
她忽然不想起来了，带着撒娇的语气抻了抻懒腰：“身上好重啊！这是哪儿？”
身后的人嗓音依旧低柔：“咱们摔下了崖落到江中，被水流一路冲到了一处山洞边。”
苏长卿扭头朝两边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的影子，便问道：“轩言师兄呢？”
暮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才醒来不久。”
苏长卿还欲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的人十分难耐地轻咳一声，而后说道：“我不介意再抱你一会儿。只是，公主……”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压疼我了。”
苏长卿脸上腾地一红，飞快从他身上跳下来，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哈哈！不好意思！我……”
她手下忽而感到一丝异样：“你胸口为什么粘粘的？”
苏长卿将手从暮沉胸前拿起来，手心翻转过来，赫然发现自己满手都是黑红的鲜血。
她眼眸猛地一颤，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拉扯他玄色的衣裳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暮沉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话中戏谑：“公主竟然这么猴急吗？”
若是换做平日，苏长卿一定会大骂他不要脸。可她此时丝毫没有跟他斗嘴的心思，甩开他的手一把扯开他的外袍。
暮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笑容有些无力：“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看到眼前的景象，苏长卿忽然怔在那里，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血！”
暮沉胸前原本雪白的里衣上，浸满了一片黑红色的鲜血。
“你何时受的伤？”苏长卿的声音有些颤抖。
“先前掉下悬崖时，中了千千一针，贯穿了我的后背和前胸。不过离心脏还远着呢，死不了。”相较苏长卿的紧张，暮沉的回答显得异常风轻云淡，似乎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包。
看着暮沉眼底散漫的笑意，苏长卿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就是你叫我别动的时候？将我拉到你身边，却替我挡了千千那一针？”
“差不多吧！”暮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个混蛋！”苏长卿低声咒骂道，一把撕开他前胸的遮挡，露出下面同样被染红的胸膛。
“看到针眼了吗？”暮沉目光忽而变得十分柔软，轻声问道。
“看到了。”苏长卿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按在那一点伤口上，手指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在这里。”
她触碰到伤口时，暮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又对她歉然一笑：“没错，就是那里。眼下我自己没力气取出来，只能麻烦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