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川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问道:“还想吃吗?这最后一颗,我可要留给我自己。”说着,便将最后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小心翼翼地含着,不敢咬碎,“你说,如果没有谢如玥,如今站在你身边为你挡风遮雨的人,会不会是我?”
苏长卿将剩下的话梅咽下,遗憾地答道:“这话虽然听着老套,可我依然对你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向黎川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伤神,幽幽地道:“是啊!不过如果我还能活着,不必站在你身边,也依然可以为你挡风遮雨。”
这样的叹息,犹如一个承诺。
二人沉默半晌,突然听见他说道:“海棠花下的你,其实很美。”
苏长卿心中某一处早已蒙尘的角落突然被这话击中,蹦蹦地跳动起来。苏长卿摸着胸口,那里隐隐有些镇痛。她知道,是从前那个傻长卿的心在痛:“你还记得那一幕?”
那一日海棠花下,她一眼将自己的芳心托付于面前这个男子。
向黎川苦笑着道:“记得,只可惜那时我已心有所属。”
他似乎,总是注定与苏家姐妹擦肩而过。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长卿的手背:“咱们结怨了这么久,我走后,便消消气,只记得我的好吧。”
苏长卿调皮地笑笑,眼底有些若有似无的湿润:“那你可真是难为了我,你浑身上下,究竟有什么好?”
“哈!”向黎川欢快地大笑一声,继而深深地凝视苏长卿一眼,随即缓缓阖上眼帘,就此睡去。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苏长卿深吸一口气,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随即起身第一次给他紧了紧衣领。而后朝车队走来,高声宣布道:“宁轩王,薨了。”
听闻此言,众人无不震惊哀痛,高呼大将军走好。
人群中有一名不起眼的车夫,趁乱偷偷溜出去,将此信飞鸽传书。
吴秀来到太后寝殿,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太后,北上有消息了。”
“恩?”太后正在里面休息,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皮。
吴秀回道:“长公主他们正在回京的途中,不日便会到达。”
太后猛地坐起身子,不可置信地道:“苏长卿居然真的将向黎川接回来了!看来哀家平日是低估她了!早知如此,根本就不该让她去北境!”
吴秀撩开珠帘,坐在床榻边:“太后大可放心,接回来也没用,宁轩王府眼下已经不足为据。”
太后不明所以:“为何如此说?”
吴秀笑着将手中纸条递了过去:“宁轩王身受重伤,回京途中暴、毙、而、亡。”
太后看着手中纸条,笑容张狂:“向黎川死了?”
“死的透透的!”吴秀亦是跟着大笑。
太后得意非常:“真是天助我也!今后再无人会危及哀家的地位了!”
“只是……”吴秀欲言又止道。
太后蹙眉:“只是什么?”
又出什么差错了?
吴秀十分苦恼地回道:“只是眼下长公主在大夏百姓中声望颇高,人人皆言长公主聪慧仁德,颇有当年先帝之遗风,似乎比……”
太后不耐烦地道“但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
“是!”吴秀只好接着说道,“似乎比当今圣上还像个皇上!”
“反了他们了!”太后一把将枕头扔在地上,大声呵斥,“他们反皇上,不就是在反哀家!把带头的人都给哀家抓起来,以儆效尤!”
吴秀吃透了她的脾气,钻到床上去给她揉肩:“请太后息怒。大夏百姓万万,是绝不能杀尽的。只是杀了那么几个带头的,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啊!”
太后对他的伺候十分受用,果然怒气大减:“那你说应当如何?难道让哀家眼睁睁看着大夏子民拥护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
吴秀摇头,缓缓说道:“自然不是,万事追源,想要平息此事,自然要找准根源所在。方可,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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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苏长卿的车队终于返回京城将向黎川后事处理完毕。这一日她与暮沉三个出门办事,才下车便见路上的行人指着苏长卿议论纷纷。
更有几个百姓拎着自家蔬菜瓜果争先恐后的送到她面前:“长公主!这些是自家种的瓜果,希望长公主不要嫌弃。”
苏长卿受宠若惊地一一收一下,随后赶紧钻进车厢赶回宁轩王府:“好家伙,我何时如此受百姓爱戴了?”
她回头瞥了一眼笑容狡黠的暮沉,问道:“你又收到什么风声了?”
暮沉笑着道“你先是在南方惩治了恶官,又只身赶到北境救出战神宁轩王,如今在大夏中的声望已不能同日而语。”
轩言拍手道:“这下可麻烦了。”
“麻烦什么?”苏长卿将手中的瓜果递给一旁的侍女,问道、
轩言道:“原来向师兄功高盖主,魏展妍是如何对他紧追不舍的?如今小师妹深得民心,她必定已经起了杀意了。”
苏长卿一脸莫名其妙:“我又没有要夺她皇位的意思。”
轩言摇头,提点她道:“在所有上位者眼中,谁有能力危及自己的地位,谁就惦记着他的皇位,这是他们的通病。更何况你不仅深得民心,还是苏氏血脉,与旁人更是不同。”
苏长卿听他说完,只觉得头疼:“那你们觉得,魏展妍会如何对付我?”
三人一面说,一面来到灵堂给向黎川上香。轩言说道:“魏展妍生性狡诈阴狠,又十分看重自己在百姓中仁德的假象,自然是要玩阴的。”
暮沉上完香,抬手轻轻拍了拍有黑发亮的棺材:“既然如此,咱们就要玩得更阴,更让她意想不到。”
三人正说着,宫中太监前来传话:“长公主,太后召您明日一早入宫。”
苏长卿朝身旁二人看去一眼,随即问道:“母后所为何事?”
太监嗓音尖细:“太后可怜长公主痛失夫君,担忧您伤心过度,顾忌不到身子,召您入宫谈心解闷。”
苏长卿眼珠微微一转,颔首道:“多谢母后惦念,儿臣稍后便到。”
待传话的太监走了,轩言笑着道:“咱们前脚刚回京料理完向师兄的事,她就急着宣召你入宫,还美其名曰谈心!定是没安好心。小师妹究竟要不要赴这个鸿门宴?”
苏长卿嘴角提起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去,当然要去。当年项羽就败在鸿门宴之上,我这个刘邦又怎能不去呢!”
而后她望一眼向黎川的牌位:“向黎川放心,你很快就大仇得报。”
话毕一拂衣袖,大步迈步灵堂。外头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竟使她浑身发出一层金灿灿的光,霸气地叫人不能直视。
轩言揉了揉眼睛,吃惊地对暮沉问道:“不知是否是我看花了眼,竟然在小师妹身上看到一丝王者之气。”
暮沉莞尔:“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