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才刚打开,门后便出现一队军队。
看这样子,这几人似乎已经等上一阵子了。苏长卿见那中年男子着了一身大夏戎装,俨然就是一位军衔不低的大夏将领。可他虽是大夏臣子,见了长公主却不下马行礼,难免令苏长卿好生奇怪。
于是她偏头对瘫在地上,还心神未定的赵大人问道:“这人是谁?”
赵大人魂都快被吓没了,苍白的嘴唇颤了颤,却连个音都发不出来。
暮沉见状不动声色地覆到苏长卿耳边,轻声提点:“这人就是此次北境之战从属宁轩王的副将,秦宣,秦将军。”
苏长卿望着坐在马背上趾高气扬的秦将军,挑眉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副将!”
主将被敌方擒了去,这位副将非但不见丝毫焦急之色,面上反而还带着一丝得意。看样子,平日也没少给向黎川使绊。估计此时巴不得见到向黎川魂断大越呢!
秦将军利落地翻身下马,朝二人走过来,却单单朝暮沉遥遥拱手问安:“京城一别,已过多年,暮沉太子身上可还好啊?”
这话本该听着热络亲切,可秦将军眼中笑意偏偏带着三分讥诮,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话。
暮沉权当没听见,抖了抖一身玄衣,虚抬手掌:“秦将军,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秦将军寒暄话毕,良久才朝被他晾了半天的苏长卿微微颔首:“微臣见过长公主千岁!”
“不必多礼。”苏长卿面上冷着,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大越的人呢?”
秦将军朝远处饶城的城楼之上遥遥一指,说道:“大越国主早已在对面城楼恭候多时了,微臣即刻便能带公主前去和谈。只是长公主,您想好救宁轩王的法子了吗?大越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绝不会轻易放过大夏的!”
苏长卿冷笑一声,眼皮半抬不抬:“本宫心中有数,不劳烦秦将军费心。”
话毕,便与暮沉二人一同往对面走去。
几人越走越近,高耸的城楼之上,大越国主举着佳酿立在楼顶,举目远眺。见对面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一身曳地白衣随风扬起,犹如画中仙,眼前蓦然一亮,对身旁侍卫问道:“她就是那个苏长卿?”
侍卫眯起眼睛端详半晌,回答:“回禀陛下,正是!”
越王捻着两撇胡须,眯起一双小眼睛坏笑着道:“哎呀呀!真是好极了,正合本王的意呢!”
此时苏长卿已然登上了城楼,远远瞧见一个笑容猥琐的男子朝自己淫笑,心里好像被一只癞蛤蟆舔了似的,恶心得不得了。
但她也不傻,看出那人正是大越的国主,便只好强忍下恶寒,嘴角抿了个合适的弧度,仪态端庄地朝他行礼问安:“长卿参见越王陛下!”
“这位就是举世闻名的大夏长公主?”越王明知故问道。
苏长卿含笑起身,神情自若,姿态端庄:“不敢当,承蒙陛下夸奖,苏长卿特携太子暮沉前来拜见越王!”
这一把细腻轻柔的小嗓音听得轩言浑身打了个寒颤,亲娘啊!这还是他那个好吃懒做、张牙舞爪的小师妹吗?简直脱胎换骨啊!
苏长卿余光瞥见轩言目瞪口呆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踩了他一脚,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对越王道:“不知越王能否让本宫看一眼宁轩王?”
“那是自然!”越王一双贼眉鼠眼不停在苏长卿身上来回打转,听她说要见向黎川,这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吩咐道,“来人,请宁轩王上来!”
一串蹡蹡的铁链声渐渐近了,一位浑身沾满血污,身上皮开肉绽得几乎不见一块好肉的男子被人拖了上来,他茫茫然抬起头,望着苏长卿的目光从木讷转为愕然。
嘶哑难辨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艰难且干涩地说出来:“你……来了?”
苏长卿,你来了?
这个叫他牵肠挂肚,每个寒冷潮湿的狱中夜晚都魂牵梦绕的女子,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了!
突然见到眼前这个几乎认不出面貌的人,苏长卿鼻尖猝不及防地一酸,险些没忍住哭腔。
就连轩言和暮沉见状,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眼色冷着。
苏长卿矮下身子,解下身上披风给向黎川系上,极力控制了自己的声线,慢慢答道:“是,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向黎川一个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会流落到如此田地?苏长卿心中莫名生起了一股邪火,若非对方是大越国主,她必当场卸了他两条胳膊不可。
她拍了拍向黎川的肩以作安慰,复又站直身子,缓了口气:“越王当真没有手软啊!”
越王命人将向黎川关回大牢,一脸得意地对苏长卿道:“本王从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若非他还有点用处,十五日前就死在本王刀下了。”
苏长卿收敛了眼底的冷意,不卑不亢地道:“那么越王,说出你的条件吧。究竟如何才肯放了宁轩王?”
越王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竖起三根手指:“好说。三座城池,外加白银三千万两,粮食一千石。只要满足这三个条件,本王便同意放了宁轩王。”
秦将军见他狮子大张口,忍不住道:“越王,您这是趁火打劫啊!”
哪知越王竟不急不慢地笑道:“秦将军说的不错,本王就是趁火打劫!怎么样啊长公主?”
秦将军不再吭声退到了一旁。他面上虽有几分紧张,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照越王开出的条件,秦将军料定苏长卿绝不肯答应的。这等割地赔款的叛国之罪,绝不是区区一个有名无权的公主能够担当得起的。
如此一来,今后大夏战神的威名就该落到他秦宣身上了!
秦将军正美哉美哉地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却不料苏长卿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下来:“好!咱们一言为定!”
越王也是一怔:“长公主不还个价?”
“公主可不能……”秦将军焦急地要制止苏长卿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抬手拦下。他刚要张嘴破口大骂,才转头过来,便被暮沉一个冷寒刺骨的眼神压了下来。原来方才拦他的是竟是太子殿下!
见秦将军终于老实了,暮沉这才收回了手臂,继续听苏长卿二人和谈。
苏长卿的回答很实在:“眼下越王手里握着本宫的夫君,本宫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倒不如痛快一些,也好早日将宁轩王接回大夏养伤。”
越王复又将苏长卿上下打量个遍,话音带着不屑和怀疑:“本王条件可不低,长公主能做的了这个主吗?”
他方才提的三个条件,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不小的麻烦,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有何能耐应承下来?
苏长卿眉端微微一提,抢过越王手中的酒杯,豪饮而尽。饮避,又将酒杯倒置在他眼前,眸若星河地灿然一笑:“只要我肯,我苏长卿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喝下去的酒,绝不会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