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长卿晋升成了“孕妇”,她在王府中的待遇便直线上升。都不用她张嘴,什么山珍海味、鲍鱼翅肚都排着队往她竹青院里送。有些紧俏的药食连谢如玥也轮不上,都巴巴地送到苏长卿手里去了。
这不,才刚入初夏,管家便应了苏长卿的吩咐早早取出冰块镇果蔬、消暑气。日头当空,暑气正胜,众人纷纷躲在屋子里不愿踏出房门半步。唯独竹青院里四处放满了冰桶,老远就透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叫人眼气。
一树粉雕玉琢的海棠下,横躺着个身姿绰约的人影。一阵清风袭来,粉嘟嘟的花瓣扑簌簌地从枝头滑落下来,落在那人披散的青丝之上,分外夺目鲜明。
那人影一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躺在树荫底下哼着小曲,不时张嘴咬一口秋英递来的西瓜。
秋英将西瓜切成指头大小,扎在竹签上喂给苏长卿。她看着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苏长卿,忧心地皱着眉头。她这个姑奶奶脾气古怪得很,向来不理旁人以何眼光看她。兴致一来,便随处一躺一坐,好没个公主的样子。今日吃饱了午饭,便又拍拍肚子横躺在草地上,不顾一地的蚊虫。
向黎川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一身黑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如此没规没矩的苏长卿,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悠闲得很!”
“何止悠闲,简直惬意!惬意得很呢!”苏长卿近日心情不错,懒洋洋地抬一下眼皮,算是对他打招呼,“宁轩王有机会也可以怀孕试试?小日子可滋润了!”
怀孕这样的事岂是男子能体验的?向黎川被她说得摇头叹气:“整日胡言乱语!有时我真不知你这脑袋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
“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吗?”苏长卿不甚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喏!我就是!”
秋英见王爷来了,擦净了手起身去备茶,却玉珠抢先一步。玉珠抿着笑递到向黎川面前,声音甜甜:“王爷请用茶!”
向黎川淡淡扫过她一眼,接过茶杯对苏长卿道:“你何时也收敛些?连下人都比你知礼数。”跟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主子,亏得这些个下人还分得清尊卑主次。
苏长卿朝他翻了个白眼:“知礼数的都去伺候人了,我才不想伺候人呢!”说完又向秋英张了张嘴:“秋英!啊!”
秋英苦笑着递去一块西瓜,还没送到苏长卿嘴里,就被向黎川截胡了。向黎川将西瓜挑进嘴里,喉结咕噜一动便咽了下去:“西瓜属寒,冰镇后尤是。你好歹也是快要当娘的人,这也不当心?”话中难得多了些热乎劲,不再像往日那般生份冷漠。
“不是我要吃,是肚子里的孩子要吃的!”苏长卿全然未注意到他口中难得的关切,嫌弃他多管闲事,“我说宁轩王,你不去承欢院哄你的如玥宝宝,怎么往我这来了?”不是听说那谢如玥为了她这个肚子,没少与向黎川闹脾气吗?他不去哄着,今日怎么这么得闲?
“路过!”向黎川神色一僵,随即复又换回冷冰冰的语气。
苏长卿挑眉一笑,故意揶揄他:“我这院子可是最偏冷的住处,王爷是打哪儿路过啊?”
被她一言戳穿,向黎川面不改色地道:“本王自个儿的院子,爱打哪儿路过就打哪路过!”说完背着手慢步往院外走去,经过秋英身边时不忘嘱咐一句:“把你主子的西瓜撤了,想解暑给她搭个凉棚!”
秋英双眼惊讶地眨了眨:“是!”这还是王爷头一次关心公主,即便是为那肚子里的小世子,也算是个好兆头!
秋英转头过来给苏长卿打扇,见她半睁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出口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长卿半撑起身子,端详起在一旁洒扫的玉珠。玉珠穿着一身碧绿新裙,头戴簪花、耳坠金环,打扮得尤为粉嫩可人。
苏长卿勾起一丝玩味笑意:“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公主是指……”秋英会意,目光亦是往玉珠身上瞧去。
“正是!”苏长卿点头道。
想起玉珠多次陷害公主,更险些毁了她的容貌,秋英便恨不得亲手送玉珠去见阎王:“公主想要惩治一个奴婢,只需要动动嘴就有一堆人抢着干。脏不了您的手。”一个奴婢罢了,自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
苏长卿不甚赞同地摇摇头:“那也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知道叛徒的下场。”
到了夜里,苏长卿尽了兴回房去了。下人们去收院子各处的冰桶。
冰块早就化成了一桶水,分量不轻。玉珠憋着气好不容易搬起一只水桶,刚往前迈出去几步,面前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吓了她一跳。她心头一慌,水桶从手中摔了下去,冰凉刺骨的水溅得老高,洒了面前那人一身。
“瞎了你……”玉珠话才骂出口,抬头一瞧竟是面色阴沉的苏长卿,吓得跪地求饶,“奴婢有眼无珠,一时失言!还请长公主恕罪!”
苏长卿横过袖子抹净一脸水痕:“你没长眼吗?端茶时那般伶俐,这时怎的没了分寸?”
玉珠装傻充愣,战战兢兢地道:“公主恕罪!奴婢并非有意的。”
秋英闻声赶来,心疼地提起帕子给苏长卿擦干身上的水渍:“该死的奴才,这么凉的水溅了公主一身!若是公主着凉了仔细扒了你的皮!”
苏长卿垂眼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玉珠,冷语道:“我看你碍眼得很,正好你也早有二心。既然你先前伺候过玥侧妃,承欢院这些日子又正巧缺个洒扫丫鬟,从今日起你便回去继续伺候吧。”
“长公主饶命!奴婢得罪了侧妃,如今再回去伺候,只怕是会没命了!”玉珠连连叩头求饶,“公主饶了奴婢这回吧!”她先是害得谢如玥几近毁容,眼前又陷害苏长卿通奸不成,谢如玥早恨得她牙根痒痒。
苏长卿矮下身子,抬起她满脸泪痕的小脸:“你怕她要你的命,就不怕我吗?”
玉珠看着苏长卿眼角的冷意,大着胆子试探道:“奴婢伺候您多年,知道您素来宅心仁厚,宽以待人。看在奴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您留奴婢一条狗命吧!”此时,她只能寄希望于苏长卿的那颗菩萨心肠。
苏长卿挑眉冷笑:“苦劳?在我饭食里下药投毒,这就是你对我这个主子的一片忠心?”
玉珠震惊地睁圆了双眼,心中已然凉了大半。原来公主早知道了她的行径!
苏长卿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宅心仁厚’那是从前,公主我现在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秋英,遣她回去。务必亲眼见她迈进承欢院的大门!”听见苏长卿如此说,玉珠终于心灰意冷,跪坐在寒凉的石板上久不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