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苏长卿便差人去宫里请来了御医,还专程把向黎川和谢如玥一并叫来看着。
徐御医才一进门,便远远看见笑靥如花的苏长卿。他见苏长卿面目如初,脚步讶然微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提着药箱行到三人面前,躬身行礼:“微臣叩见王爷千岁!拜见宁轩王妃、玥侧妃!”
向黎川手掌虚抬正欲免礼,却被苏长卿抢在前头,施施然一抬手:“徐御医无需大礼,称呼本宫公主即可。”
徐御医从善如流地答:“是,长公主!不知公主身上有何不适?”
苏长卿道:“本宫今日请徐御医来此,只因身怀有孕,特请你替我瞧瞧胎象如何。”
“长公主有孕了?微臣恭贺王爷、公主!”徐御医连声贺喜,话毕从药箱里拿出脉枕端端正正搁在案上:“请公主抬腕。”
苏长卿将衣袖向上掀起一截,白皙柔嫩的手腕轻轻搭在脉枕上。徐御医三根指头才隔着轻纱覆在那胜雪肌肤上,含笑的目光便滞在那里不动了:“公主!您这脉……”
一旁的向黎川与谢如玥,正忐忑焦灼地等候最终的结果。见徐御医神色有异,便都不觉向前倾了倾身子,等着他剩下的半句话。
苏长卿另一只手忽而不动声色地握在徐御医的腕上,暗自用力掐了一下,目光尤有深意地落在他身上:“本宫想起来了!说起来,本宫与徐御医也算是老相识了。从前在宫里,一直都是徐御医帮本宫切脉探病呢!”
长公主突然拉开了话匣子,徐御医便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陪着她说话:“是!微臣也算是看着公主长大的。”
苏长卿将脸凑过去给他瞧:“徐御医曾替我治过面上的疮,可惜医治了许久也没什么起色。徐御医你瞧!如今本宫脸上的疮可好多了?”
不知为何,苏长卿一提起此事,徐御医目光便开始闪躲,笑容也有些敷衍仓皇:“岂止好多了,公主已然痊愈了!恭喜公主!”
苏长卿似乎全然没瞧见他躲闪的神色,自顾自兴致勃勃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徐御医配了那么多药也未能治好,本宫以为今生便都会如此了。哪知一日经过一家医馆,一个才刚入门的小大夫见我面生恶疮,便为我配了一副药。没想,竟然误打误撞治好了!改日,我定要向皇兄举荐这位大夫,竟然比御医还要医术精湛,你说他是不是天赋异禀啊?”
“公主说的是,那人的确天赋异禀!”徐御医面色更为难看,覆在她脉上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带下半截轻纱。细看之下,他额上竟还冒出一层冷汗!
苏长卿见他魂不守舍,笑着催促道:“徐御医别愣着,继续给本宫诊脉啊!”
徐御医恍然回神,重新搭上她的腕,却好似还有些心不在焉。
苏长卿面露慈爱地抚上平坦的小腹,止不住地喃喃自语:“本宫脉象如何?想我腹中孩子已经两个月了,是不是已经成型了?能看出是世子还是小姐吗?徐御医,你倒是说话呀!”
此时的徐御医已然湿透了整个上衫,他看向苏长卿的目光满是探究和惧怕,良久才面色如常地答道:“回禀公主!从脉象来看,您的确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眼下胎像稳固,不必忧心。只不过这是公主头胎,平日照料饮食还需谨慎些才是。”
两个月!向黎川粗算下来,两个月前正是他宿醉睡在竹青院的日子。如此来看,果真是他的孩子!
谢如玥终于死了心,红着眼圈朝向黎川恭恭敬敬地一施礼:“妾身恭贺王爷!妾身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话毕不等向黎川拦她,转身负气跑出院子。
向黎川手伸在半截,连谢如玥的影子也没抓到,又尴尬地收回来。他无措的目光不知安放在何处,不甚自在地扫一眼苏长卿,又迅速弹开。继而别扭地望着案上还剩半杯的清茶,轻咳一声道:“咳!如今已有了身孕,就别再到处惹是生非,好生在府上养胎。想吃些什么就吩咐管家,孩子降生之前不限你的花销。”
“臣妾谢过王爷!”苏长卿向他恭顺地微微额首,一反常态地低眉顺眼、乖巧懂事。
她突然变得如此温顺有礼,倒让向黎川不太适应。兴许是做了母亲,性子也跟着变软了。他向徐御医吩咐一句:“王妃这里还要劳烦徐御医再仔细瞧瞧,若有什么需要进补的,不必为难银子花销,只管下方就是。有劳了!”
说完又不自觉往苏长卿小腹上瞧一眼,这才去追谢如玥。
他走得太匆忙,未能看见苏长卿此时已尽敛了温柔慈爱,清清冷冷的目光微微一抬:“徐御医,有日子没见,咱们也该好好聊聊!”
向黎川径自来到承欢院,对着门口长叹一声刚要抬腿进去,却被巧菊拦在外头:“王爷请留步,侧妃身上不适,已经休息了。”
以谢如玥的性子,自然是生了他的气。向黎川自知是咎由自取,也不怪她将自己拒之门外,只好满怀歉意地站在门外递话:“那你便好生在屋里养病,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话毕,便悻悻地走了。
“假的!全是假的!”谢如玥将面前的珠宝首饰推翻在地,神情怨毒嫉妒,“王爷说什么倾尽所爱?先是夺了我正室之位,如今又食言宠幸了苏长卿那个贱人,还让她怀了子嗣!昔日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全是假的!全是哄我的!男人都是些吃干抹净便随手丢弃的负心汉!”
尖锐刺耳的怨骂声传遍整个承欢院,巧菊赶忙忧心忡忡地关严门窗:“侧妃当心祸从口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千万不能传到王爷耳朵里去啊!”
这一番折腾,谢如玥发髻都跑乱了。巧菊拿来梳子轻手为她理回散乱的发丝,随即劝慰道:“侧妃就算要怨,也该怨公主啊!怎能怪罪到自己的夫君身上?”
“说的不错!若非苏长卿趁王爷醉酒狐媚勾引,对她素来深恶痛绝的王爷怎么会把持不住?”谢如玥抢来梳子向窗上狠狠掷去,打烂了一扇窗纸:“苏长卿,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