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赫连话中竟可怜起向黎川,苏长卿不屑道:“那也是他自己活该!”忽而又觉着他方才的话里有些不对:“‘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向黎川“又”要空欢喜一场?莫非先前还有过一次?
“字面上的意思。”赫连面具后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
苏长卿心思何其玲珑剔透,立即反应过来:“你知道谢如玥当初也是假孕?”
赫连含笑点头:“略知一二。”
苏长卿才张开口还未出声,便听见赫连不问自答道:“在下也只是略知一二,手里并无什么有用的证据。帮不了公主了。”
苏长卿只是略微失望。无甚所谓,她有的是法子扳倒谢如玥。
赫连细心道:“再过些时日,公主的肚子就该显怀了。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塞个枕头在里面敷衍一下得了。”苏长卿擦干双手,随口答道。
即便塞枕头,也该有大有小,哪能随便乱塞?
赫连将她拉起来,靠在苏长卿背后将手掌覆在她小腹上,菱角分明的下巴贴在她脖颈间。赫连五指修长干净,白皙而宽大的手掌搁在苏长卿的肚子上,好像微微隆起的孕肚:“再过些日子,大约就该这么大了。”
苏长卿看着“肚子”,果然很像怀了三个月的孕妇:“你倒很有经验,生过几个了?”
“赫连没这个福分,不曾娶妻生子。”他淡淡答道。
看他二十好几的人,隔着面具也瞧得出几分不与世俗的风流倜傥。竟还未曾婚娶?苏长卿不觉有些惊讶。待她想要回头追问,却忘了他正埋在自己脖间。她转过头刚好睫毛擦过他的睫毛,唇瓣蹭过他的唇瓣。
二人的身子都不由得一僵。
实在危险!
或许因先前赫连为她诊治信事时“肌肤相亲”的事做的多了,便没了尺度介怀。又或许因什么连她也不知道的缘由。总之在赫连面前,苏长卿总提不起警惕,甚至连男女防线也常常迟钝地想不起来。就如同方才这般,赫连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她便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动作靠在他怀里,任他埋在自己脖颈里。
这般暧昧,她总会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空气中有些若有似无的东西被二人各自压下,不去深想。
原本莫名的尴尬就快要消珥无形,苏长卿却突然嘴贱地来了一句:“我说,你不会男女通吃吧?”
面具下的嘴角随之冷冷一提:“我看起来这么不挑食的吗?”
苏长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你究竟好哪儿一口?”
赫连覆在她肚子上的手用力一提,又将她往怀里紧了一紧,笑容竟瞬间显出邪魅蛊惑:“公主要不要试试看?恰好你肚里正缺个孩子,我也算助人为乐了。”也不必塞什么枕头了,他索性直接给她塞个孩子吧!
助人为乐?呸!是趁火打劫吧?苏长卿从他怀里逃出来,远远跳开:“不必了,留着你的好意吧。”
赫连笑容浅浅,继而说到正经事:“公主打算瞒到何时?”塞枕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等月份足了,她准备给向黎川生出个什么来?
苏长卿想了想:“我可以拖向黎川个三年,告诉他孩子是哪吒转世!”
赫连失笑地摇摇头:“你倒不如扔给他一块石头,就说是孙悟空下凡!”
苏长卿点头如捣蒜:“这个主意也不错!”
二人插科打诨,相视一笑。
笑了一会儿,苏长卿才终于有了正形,正色道:“我自有主意,暂且还要多瞒些时日。只是这肚子……”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她还需赶紧缝制几个合适的枕头。
“公主不必忧心,赫连专程为你准备了些好东西。”赫连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裹,“宁轩王宣布你有孕当日,我便找了几个绣娘连日赶工做了这些,公主且试试看。”
苏长卿解开包裹一瞧,竟是几个手工“肚皮”!赫连竟这般深谋远虑,早早为她备下这瞒天过海的假孕肚。
苏长卿戴在腰上,“肚子”居然严丝合缝、异常贴身,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便问道:“怎会如此合身?你何时记住我腰长尺寸的?”
赫连细眼低垂,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纹路,嘴角缓缓向上一挑:“上回替公主揉肚子,便在那时偶然记下了。”
记起上次那件窘事,苏长卿面上又是一阵赧然。她清了清嗓子,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抚摸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在房里学着孕妇来回踱步:“怎么样?学的可还像?”
“颇有七分像样!”赫连抿了抿薄唇道。
香客来除了高处悬着几盏明灯,其余都是靠从上至下的烛火照明。光源忽明忽暗,金黄的浆液流淌在苏长卿晶莹剔透的侧脸上,照得她通透的眼眸半明半暗。
看着她这副这样子,赫连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起她当真怀有身孕的场景来,脱口道:“不知公主将来当真做了母亲,会是一番什么样子?”
做母亲?苏长卿脸上的笑意凝住。
结婚生子这四个字,从未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从前她有今朝没来日,不愿拖累别人,因而连一场恋爱也不曾谈过。眼下虽一睁眼就成了向黎川拜过苍天大地的妻子,却早做好了劳燕分飞的准备。
这四个字于她而言,太过遥远不可期望。她不曾认真想过。
“公主?”赫连见她失神,出言喊道。
苏长卿缓过神来:“我……”
赫连此时靠坐在椅子上,一只腿随意地翘着,正半仰着头等着她的下文。他面具下的眼睛漆黑似墨,就那么静默地沉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炽热的光被他幽深的眼珠吸进去,化作星星点点的温暖。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这一瞬间,突然有一个念头蹿上她的心头。或许她只是从未遇到过一个可以倾身相付的人,或许她今生有机会与那人相遇,也未可知。
苏长卿神情微晃,继而对他道:“东西不错,那我就笑纳了!”
赫连明显瞧出她的不对,却并不戳穿,只是默不作声地含笑望她。
约莫时候也不早了,苏长卿提起东西向他招了招手:“回去了,咱们改日见!”便出门去了。
苏长卿回到隔壁雅房,拍了拍俞知杉的肩膀道:“老俞,以后你家主子再来,菜价给他往上翻一番。”虽说赫连是股东,但是苏长卿与他的账都是对半拆的。换句话说,赫连掏钱越多,苏长卿平分的钱也越多。何乐而不为呢?
“公主,这样不好吧?”俞知杉面露为难。赫连可有香客来一半的财产,哪有自己人坑自己人的?
“有什么不好的?”苏长卿苦口婆心地教导他道,“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你可不能一时偏心,便宜了你这个相好!”
“相好?我们……”俞知杉急道。
“嘘!”苏长卿将食指竖在唇边,又拍拍他的肩膀,“别解释,我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会一视同仁的。”
俞知杉被她这话气得面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公主,我与公子……”他又急又气,却拿她没什么办法。
他们是清白的啊!
苏长卿与赫连和俞知杉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知道他们两个是个什么性子。除了最开始怀疑过几日,之后便确定二人都是喜欢女子的。就因如此,便更喜欢拿这事时不时地打趣二人。
苏长卿看着可怜兮兮的俞知杉,得逞地笑道:“这点你就不如你家公子了,一点也不扛逗。”还是赫连脸皮够厚,能够面不改色地反呛回来。
大堂下面忽而晃过一个人影,苏长卿余光撇过,觉得甚是眼熟。她指着那个背影对秋英道:“你看那人是不是眼熟?”
那人低着头走得很快,加之香客来的光线昏暗难辨,秋英什么都没瞧见:“公主说的是哪个?”
苏长卿摇摇头:“没什么,咱们回府吧。”许是她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