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色凝重稠密,乌云将浑圆的月亮挡在外头,只偶尔透出几束光来。
守在柴房门口的小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险些抻掉了下巴。他一抬头,便远远瞧见贼眉鼠眼的胡二拎着一壶酒朝他招呼。
“胡二?”那小厮坏笑着道,“平日天还没黑你就猴急地拖着玉珠回去办好事了,今儿个怎的这么晚还没走?”
胡二向他一提酒壶,嘿嘿一笑:“早办完了!这不,找吴老弟你喝酒来了!”
那小厮意外地道:“你胡二找我吴丘喝酒!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你向来攒不住钱的,哪里有银子买酒?”
胡二揭开壶盖,凑到吴丘鼻子前晃了晃:“今日向管家预支了下个月的银子。瞧瞧,上好的女儿红!”
吴丘最是好酒,留着口水道:“香!真香!”
胡二见他口水都流快流到肚脐眼了,拽着他就要走:“我还买了一碟小菜。走,咱俩找个地方喝点去!”
“不去!”吴丘看着酒壶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胡二不耐烦地道。
吴丘叹了口气,指了指柴房的门:“差事在身,不敢误事啊!”
胡二闻言,继续劝道:“就喝几杯,门窗锁着误不了事的。”
“说的也是,那就……喝几杯?”吴丘终究还是动摇了。
“走吧!”胡二拉扯着道。
话毕,二人勾肩搭背地离开。胡二趁吴丘接过酒壶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下他腰间的钥匙,悄悄挂在一根树枝上。
待二人脚步声远了,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闪身过来,拿下枝头上的钥匙,打开柴房进去。
破旧的房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声,地上那个浑身鲜血脏污不堪的犯人微微抬起头,朝门口那人望去。
他污浊肮脏的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下尤更模糊,只剩眼仁还算明亮。犯人的声音嘶哑到分辨不清原本的音色,听起来异常低哑:“是谁?你要干什么?”
“你醒了?”那人带着兜帽,遮掩了半张面容。
“我就不曾晕过去过。”犯人答道。
人影将门掩上,缓缓朝他走来:“你被关到此地后,可有人向你问过话?”
“没有!”犯人摇头。
人影又问:“那件事,你可曾告诉过公主?”
黑夜里,犯人似乎仓皇地偏过头,没有回应。
“难道你说了?”他的沉默顿时令人影慌张无措起来,“你把侧妃命你兄弟三人做的那件事的始末,全都供出去了?”
“你说什么?”犯人似乎没听清这句话,又问了一遍。
“我说,侧妃命你们绑走公主之事,你究竟有没有供出去?”那人影语气焦急。
“我没说过!”犯人斩钉截铁地道。
人影闻言,松了一口气:“你嘴巴很严,这样很好。”
犯人手脚被结实地绑着,没法站起来,只能不安地在地上磨蹭:“你究竟是谁?来这干什么?”
“我来送你。”那人影冷冷地道。
“送我离开这儿?”犯人话音十分欣喜。
“差不多。”人影点点头,话音陡然一变,“送你上路!”
“上什么路?”犯人此时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
“黄、泉、路!”黑夜中,人影似乎在笑。
“救……”犯人还没将剩下那字喊出口,脖颈上便多了一条白绫,勒得他喘不过气。
那人影没什么力气,咬着牙奋力向后拉扯白绫,不一会儿额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好在那犯人似乎也因受尽拷打耗尽了气力,脚上扑腾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一道亮光夜色下倏地一晃,那人影掏出短刀挑断犯人手脚上的麻绳。又将白绫从中央切断,在房梁下面放上一张凳子。随即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
任务完成,可以回去复命了。
人影推门出去,重新落上门锁转身离开。才迈出一步,面前便出现一双做工一流的黑靴。人影的视线随之缓缓向上,看清那人面目后脸色登时一白。
竟是向黎川!
“王!王爷!”人影张口结舌道。
向黎川看着对面那人熟悉的容貌,脸色一时乌云密布。
一旁的苏长卿抬手将那人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小巧清秀的脸:“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是巧菊!王爷,本宫说的没错吧?你家如玥宝贝做贼心虚,连夜派人杀人灭口了呢!”
“奴婢不知公主在说什么。”巧菊故作镇定地道。
苏长卿轻笑一声,问道:“不知道?那你大半夜来这儿做什么?”
巧菊强自镇定,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道:“奴婢方才路过柴房,瞧见门口没有守卫。想起里面有公主关押的犯人,怕他跑了,便进来看看。”方才在柴房中她与老三的说话声都极低,她料定没有被外头的人听见,便不见棺材不落泪地编排起借口来。
“哦?这门锁着,你是怎么进来的?”苏长卿环胸道。
巧菊答道:“是……是看门那人大意,将钥匙落在外头了。”说着便将钥匙双手奉上。
“是吗?那看守小厮可是该挨板子!”苏长卿接过钥匙,往身后瞥去一眼。
那吴丘此时吃完了酒菜,同胡二一块回来,正巧听见二人对话。见巧菊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急忙朝自己腰间看去,果然不见了钥匙。联想起胡二今日的反常来,他气得拽住胡二的衣领骂道:“奶奶的!都是你!难怪你找我喝酒,还舍得买上好的女儿红!定是你趁我不备将钥匙偷走的!你赶紧交代!”
胡二是个泼皮无赖,自然不肯承认的:“红口白牙,你可不要胡说!不过是你凑巧掉的!偏要赖在我身上!”
苏长卿挑眉笑道:“这么巧,你找他去喝酒!这么巧,他又弄丢了钥匙!又这么巧钥匙被巧菊捡去!唱戏的都不敢这么写!”
眼前的状况,向黎川即便有心替谢如玥分辩,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眉峰一蹙,不觉朝苏长卿看去。
苏长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没个正形地耸耸肩:“你看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热闹的。其中真假,还需你自己掂量。”
向黎川怒火中烧,不再理苏长卿这个看客,转头向巧菊横眉问道:“你方才在柴房里说了什么?”
巧菊正等他问,便将腹稿一股脑儿倒出来:“奴婢本想劝犯人老实一些,公主问什么就说什么,不得欺骗隐瞒。谁知奴婢进去时,发现那犯人已经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