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放得实在太高太深了,就连身姿高挑的苏长卿也必须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一个边。
向黎川原本不打算管她,可她脚下那张椅子似乎有些坏了,随着苏长卿的动作不断地左摇右摆,“咯吱咯吱”地直让他心烦。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双手朝苏长卿的腰间伸去,半路又移到椅背上,声音冷淡地催促道:“你快点!”
他是看在亲生骨肉的面子上才扶她的,向黎川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催催催!你催命啊!”苏长卿不高兴地扭过头来,“再催不给你找了!”
回头瞧见一脸别扭的向黎川正给她稳稳扶着不结实的椅子,苏长卿便领了他的好意,尽量控制自己不再骂他。她使劲往上跳了一下,终于将画像取下来递给他:“给!快拿走!”
向黎川接过画像另一端,嘴上还不肯落后于人:“堂堂一个公主,整日上蹿下跳从未守过妇道,我怎么偏偏摊上你这么个正妃!”
苏长卿眉头不高兴地一挑,抓住画像另一端不肯松手:“你若是这么说,这画像我还不给你了呢!”
“松手!”向黎川眼色陡然一变。
苏长卿置气道:“就不松!”
“叫你松开!”
“不松!不松!就不松!”
二人各自握着画像一端,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向黎川生怕画像被她撕坏了,把心一横抓住椅背将椅子狠狠往后一拽。
谁知椅子被他这么一挣,不巧断了一条腿。苏长卿身子一晃,连人带画往后一仰。向黎川始料不及,一手去半空中接画,另一只手忙去扶她。
苏长卿倒是稳稳落在他怀里了,那副画像却被二人各自一扯“撕拉”一声断成两半。
苏长卿站直了身子,尴尬地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画像,有些不知所措。再转头看向身后的向黎川,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向黎川,平日坚毅冷漠的眼睛里此时是从未有过的一片死寂。仿佛风吹不尽,雨浇不入,没有任何生机。他眉宇痛苦地蹙着,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沉着眼色,静静地抚摸手中那一半画像,看着苏长乐秀丽绝伦的眼睛随风轻轻飘扬。
苏长卿尴尬地轻咳一声,将剩下那半递还给他,声音歉然道:“对不住!”
向黎川破天荒地没有发怒,反而安静地有些异常。他缓缓闭上眼睛,继而面无表情地接过画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苏长卿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望着向黎川落寞的背影,心里好不是个滋味:“那个!你走啦?你慢走啊!”也不知他有没有透明胶,双面胶什么的。
秋英正巧从西屋出来,瞧见失魂落魄的向黎川,也是好奇:“公主,王爷这是怎么了?”
苏长卿撇撇嘴:“蓝瘦,香菇!”
“啊?”秋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香菇?
“说了你也不懂!”苏长卿摆摆手,气鼓鼓地回屋睡觉去了。
承欢院里,谢如玥已被禁足了近一个月。
巧菊见谢如玥近日胃口不佳,每顿吃几口便不再进食,都瘦了好大一圈。忧心忡忡地端来一碗鸡丝粥,苦心劝慰道:“侧妃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多吃几口吧。”
谢如玥接过碗往嘴里舀进一勺,很快又无精打采地推了回去。她提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闷闷不乐:“王爷有多久没来了?”
巧菊轻声回道:“大约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谢如玥垂头丧气地道,“从我嫁入王府那日起,王爷可从未这么久没来看过我。”
巧菊笑着劝道:“侧妃切莫伤心。您想想,谋害皇室那么大的罪名王爷都替您隐瞒下来了,足以证明他视您为心头肉,舍不得见您受委屈。如今不过几日不来看你,想必是做个样子给竹青院那边看的。您放心,过不了几日,王爷便会忍不住来找您了。”
“但愿如此!”谢如玥叹气道。
一想起那个贱人苏长卿,谢如玥心里就抓心挠肝地恨:“那个贱人!总是坏我好事!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落得被禁足的下场。”
她一双媚眼阴毒地一斜:“东西可都下了?”
巧菊伏到谢如玥身前,翘起尾指替她揉腿,低声回道:“请侧妃放心。全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料她再聪明,也断断想不到咱们把东西下在那儿了。”
谢如玥冷笑一声,挑弄起乌黑如墨的发尾:“做得好。苏长卿,这些日子总是我走背字,如今,也该换换你了!”
……………………
苏长卿安安稳稳睡了一顿分外香甜的午觉,刚翻个身打算直接睡到晚上,便听见秋英进门轻声唤她:“公主可醒了?徐御医来为您号脉了。”
苏长卿吧唧吧唧睡得干渴的嘴巴,懒懒回道:“请他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
她慢悠悠地起身,随便披上一件外衣,顶着惺忪睡眼行尸走肉般从内室飘了出来,朝徐御医摆摆手:“劳烦徐御医特地来此一遭了!”
徐御医行礼道:“公主此言折煞微臣了,能给长公主切脉看诊,是微臣的福运。”
苏长卿抬起手腕搁在脉枕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徐御医枯黄的手指搭在上头,良久将手收回袖子里,毕恭毕敬地回道:“公主先前被歹人劫持动了胎气,因而近日胎像并不似从前那般稳固。但请公主宽心,不过小事,安心调养些时日便会渐渐好了。”
倍感紧张的秋英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端起刚从药房取来的安胎药,自己先舀了一勺试毒。良久,觉着身子无恙,这才放心地将碗勺递与苏长卿。
那汤匙是木制的,尾端雕刻着花草灵鸟,小巧别致。苏长卿接过那汤匙在鼻尖前细细闻了闻,继而目光玩味地噙起一丝笑意,捻着汤匙在安胎药里不断搅拌,好似要将什么东西搅拌均匀。良久,才用那汤匙舀起一勺药,送到嘴边。
徐御医那双三角眼瞠了瞠,面上浮现一丝忧虑之色:“公主当真还要继续喝这个药?”
秋英不解其意,不明白这安胎药有何喝不得的?
苏长卿低垂着眼皮遣她出去干活。见她走远了,这才一面搅拌汤匙,一面回答徐御医的话:“自然是要喝的,否则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