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皇太后寿辰当日,苏长卿入宫前照旧去承欢院嘲讽谢如玥几句,直到见她被自己气得直摔杯子骂娘,才心满意足地回竹青院换衣打扮。
苏长卿顶着一脑袋的金银玉器,坐在饭桌前唉声叹气。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葫芦,脑袋大,肚子更大!
秋英端着安胎药刚进门,便将她在那儿哼哼唧唧不停,笑着问道:“公主怎的了?可是牙疼了?”
苏长卿接过药碗,扁嘴道:“牙疼还不如我这般难受呢,活脱一个葫芦娃!上下两头大!”
秋英也不是头一回在苏长卿嘴里听见稀奇古怪的词儿,早已见怪不怪,摇摇头不再搭理。
苏长卿仰头喝药,一个不留神洒到了手背上,烫得她眉头一缩。
秋英见状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嘟起嘴吹了吹烫得微微发红的伤口,心疼道:“公主可烫伤了?”
苏长卿摇摇头,接过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随手收到怀里对秋英摆摆手:“无事,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车入宫吧。”
二人出了王府大门,便看见难得一身锦袍的向黎川站在马车前,负手而立器宇轩昂,见苏长卿终于出来,蹙眉责备道:“磨蹭什么呢?正要去寻你!”
他眼下与平日里一身短打的干练威武截然不同,更多了些华贵雍容的气派,苏长卿啧啧道:“呦!今日倒人模人样的!真是难得!”
时间仓促,向黎川没功夫与她在这儿磨蹭,他权当听不见,转身掀开车帘跃上马车。
苏长卿在秋英的搀扶下也上了车,抬头一瞧,见谢如玥竟也坐在车内。
今日这辆马车本来已经算是宽敞,若只是苏长卿和向黎川两人乘坐,他二人一人一边各玩各的,互不相扰。若是路上困了,苏长卿还可以就地躺在毯子上来一觉。可眼下装了三个人,顿时有些狭小局促。
苏长卿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好,只能歪靠着身子让自己尽量舒服一些。都怪谢如玥,害得她连觉也睡不了。
此时的谢如玥像条八爪鱼似的盘在向黎川身上,恨不得将自己粘在上面不下来。隐隐察觉有一束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用回头,也知是那苏长卿。
她躺在向黎川怀里,话音甜腻:“公主为何盯着如玥看?难道上次的事还没消气吗?王爷,看来公主还没原谅妾身呢!”
久未吭声的向黎川闻言,拍拍她的后背抚慰道:“她就那个德行,于你无忧。不理她便是!”
话虽如此,却也不由得朝苏长卿那边看去,见她躺尸似的倒在那儿,向黎川不禁又念叨道:“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也不知你是哪门子的公主,倒像个叫花子!”
“我此时倒巴不得自己是个叫花子呢!”苏长卿没好气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叫花子可无须给王爷传宗接代!也不必受这怀胎十月的辛苦!”
她这话虽说不很中听,向黎川却也没得还口。说到底,那肚子里的货终究是他的,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一路,谢如玥时不时出声讥讽几句苏长卿,苏长卿也乐得她找骂,乐此不疲、变着花样地反击回去。二人你来我往,谢如玥连连败退,最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朝向黎川求助。
向黎川自知招架不了苏长卿这个冤家,装作听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参与二人的博弈。谢如玥见他不肯帮忙,只好扁扁嘴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终于到了皇宫门前。
向黎川小心翼翼地搀扶谢如玥从车上下来,正欲挽着她的手走入宫门,旁边引路的荣公公见状假咳一声,出言提醒道:“王爷,长公主才是您的正妃,此举似乎不合规矩。若是太后见了,恐会误以为您对皇室不敬!”
向黎川面上犹豫,心中权衡半晌,末了不得不松开谢如玥的手,来到苏长卿身边。见苏长卿一脸的不情愿,便板着脸伏到她耳边低声劝道:“荣公公此话有理,咱们在王府里如何吵闹都无甚所谓,可这儿是皇宫,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得不做做样子。”
苏长卿无奈,只好按下心中不适温顺地挽上他的臂弯与其并肩而行,暗地里狠狠拧了他一把。疼得他顿时面红耳赤,却不敢作声,只得默默咽下这口气。
谢如玥就这么被二人晾在一边,只能屈身跟在后头。经过荣公公身边时,她忍不住狠狠剜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切齿道:“多谢荣公公提醒呢!”
荣公公点头回笑,好似全然不知这是句反话:“侧妃严重了,为太后分忧,是奴才该做的。”话毕重新走到前面,继续领三人入宫。
寿宴在御花园举行,三人与众宾客寒暄几句,各自落座。
谢如玥这边才一坐下,便听见有人低声议论:“玥侧妃在外头丢了那么大的人,居然还有脸出席太后寿宴!”
另一人道:“可不是,若是换了我被人毁了清白,早找个地儿自尽了。她还真是不知羞耻!”
谢如玥心中不忿,却只能按捺在心不好发作,脸色瞬间憋得铁青。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馋得苏长卿险些流口水。可太后还没宣布开宴,她又不敢第一个动筷子,便只得苦苦等着。
一道熟悉的目光投过来,苏长卿抬首望去,一眼便看见对面一身玄衣的暮沉。二人四目相对,各自不动声色地微微额首示意。彼此心领神会,好不默契。
半晌,众人悉数落座,太后额首开宴。
众人依次上前向太后献礼祝寿,哄老人家高兴。
到了宁轩王府这里,本应作为正妃的苏长卿先行献礼,谁知那谢如玥不顾规矩,竟抢先跪伏到太后面前,柔声祝道:“臣妾恭贺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素闻太后佛心赤城,臣女寻遍京城,终于为太后寻得一尊金佛!”
她话音刚落,两名太监便抬着贺礼上来。谢如玥起身揭开红绸,瞬间光芒乍开,晃得众人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佛像的面目。
只见那金身如来眉目慈悲,悲天悯人,丝丝俱现,栩栩如生。御花园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赞叹。
“好一个金身如来!栩栩欲活,实难瞧见!”
“这谢如玥还真是挖空了心思讨太后欢心!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同样是花银子,人家就能花到正地方,知道投其所好!我约莫,今日不会有胜过此佛像的寿礼了。看来这玥侧妃,今日必得大赏!”
听见众人连胜赞叹,谢如玥不禁洋洋得意起来。看着吧!她今日就要借这尊金佛一雪前耻。
那金佛太过刺眼,太后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越看心中越是欢喜。随即笑着对身旁的皇帝道:“皇上您瞧,这尊金佛雕刻得鲜活极了,好像活过来似的!也亏了玥侧妃为哀家细心寻觅!”
皇上亦是频频点头,摆手吩咐道:“玥侧妃有心,赏赐黄金万两,夜明珠一枚!”
太后又道:“侧妃如此用心,这尊佛像日后就供在哀家寝殿好了!”
“臣妾谢主隆恩!谢太后恩典!”谢如玥喜上眉梢,福身道谢。话毕趾高气扬地回席,看着苏长卿的眼神满是不屑。
苏长卿并不理她,将碗筷放下扶着腰身来到太后面前,正欲屈身跪地,却被太后拦下:“长公主有孕不便,无需行礼叩拜。”
苏长卿微微福身谢恩:“谢母后恩典!儿臣也有件寿礼要献给母后!”
一名小太监随即将一只木盒呈到太后面前,太后看见里头的东西,先是眸光一暗,继而若无其事地抬起指套将木盒里的翡翠佛珠勾起来,声音冷淡地问道:“长公主,这就是你送给哀家的寿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