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川好不容易将戏演完，也不等苏长卿谢幕完毕，便步履匆匆地跑回后台换下滑稽可笑的衣裳。
他本是来看热闹的，这下竟成了全京城的热闹！
苏长卿回到后台，见一脸生无可恋的向黎川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她，有气也发不出来。便忍俊不禁地掩嘴笑起来：“王爷可别憋坏了！气大伤身！”
向黎川瞪她一眼，将戏服丢给她就要迈步离开，却被苏长卿伸手拦住。
“虽然演技烂了些，但今日的确多亏了你救场。喏！”苏长卿说着，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东西，扔到他怀里。
“什么破东西？”向黎川皱着脸，不耐烦地问道。
那好像是一幅画轴，向黎川双手握着画轴两端缓缓一展，里头渐渐露出一个美人的画像来，正是苏长卿先前让书生替她画的那幅。
向黎川看着画像上那人熟悉的眉眼神情，脸上原本的愠色也随之缓和下来。
苏长卿靠在桌边，随手摆弄梳妆台上的翎子：“先前给你撕坏了一幅，这个是还你的。咱们也算两清了！”
她以为向黎川见了这画，即便不对她感激涕零，也必定心存感动。怎料，却听见他不屑地“切”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那你也该还我一幅长乐的画像，给我你的画像干嘛？”
苏长卿大吃一惊：“你也认出来了？”
先前暮沉也同她说过，书生画的那副虽有九分像极了苏长乐，但仍有一分像她自己。苏长卿当时也并未在意，毕竟相差无几，料他向黎川也分不出来。
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向黎川。
苏长卿扔了翎子，凑到他身前仔仔细细地瞧那画，连她自己都看不出究竟有何不同：“你们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上头又没有防伪标识，二维码什么的，他们眼睛都是X光啊？居然一秒识别！
向黎川又是冷哼一声，抬手往画上的眼睛指了指：“你们虽说是一对双生子，有着同样一副相貌。但长乐天生纯良无害，每笑起来，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纯粹柔和。”
话毕他又耷拉着眼，一脸瞧不上地指着苏长卿说道：“再看看你这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地叫人难以接近，笑的时候还总是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狡黠，跟只退了毛的狐狸似的！”
他将画往桌子上一拍：“你再瞧瞧这画里的眼睛，是不是跟你平日捉弄人的时候一样？这分明就是你特意摆出一副长乐的姿态，叫人照葫芦画瓢的！”
照葫芦画瓢，照长卿画长乐。真亏她想得出来！
换做旁人，即便是对苏长乐万分宠爱的先帝，也不会从这分毫之中瞧出不同来。可向黎川多年来一直记挂着苏长乐，梦中无数次温习着她的眉眼话音，一丝一毫的不同，都会被他一眼识破。
苏长卿拿来桌上一面铜镜，靠近了瞧看自己的双眼：“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向黎川忽而想起她方才的两句话来，“你也认出来了？你们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他口中犹疑地嘶了一声，话中似乎有些生气：“什么叫我‘也’认出来了？还有谁认出来过？”
除了他，谁还能轻易分辨出这两姐妹？那人若非对苏长乐十分熟识，便是对苏长卿了解颇深。究竟是谁呢？思及此，向黎川胸口忽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苏长卿自然不会将暮沉供出来，便不搭他这茬，抬手就要把那画收走：“画都画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不要就还我！”
向黎川见她要将画拿走，想都没想一把抢到手里，护在身后：“凭什么不要？”
话毕，见苏长卿古怪地看着他，向黎川这才发觉此举有些不妥，只得尴尬地轻咳一声：“送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这幅画我且留着，好歹也是你撕坏我画像的补偿。大不了我看的时候不看眼睛就罢了！”
苏长卿双手无奈地一摊：“随你的便！”说完坐到一旁开始卸妆。
向黎川有些无措地低头看手里的画像，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说起来，这还是苏长卿头一回送东西给他。他长吁一口气，低声失笑道：“这算什么？定情礼物？”
苏长卿专心致志地卸妆，完全没注意到向黎川在一旁神经兮兮地喃喃自语，似乎还有一些……自作多情。
今日香客来歌舞不歇、通宵达旦，直到翌日清晨众宾客才彼此搭肩挽臂地纷纷散了。
就在侍从们收拾残局时，一个衣着华丽，头戴兜帽的年轻女子从外面走进来。
侍从上前施礼问道：“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兜帽将女子的面目遮盖得严实，她一半脸都躲在阴影里，只向侍从摇摇头，便径直朝楼上走去。
香客来同千金一笑一样，都是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场子。有钱人的消遣多着呢，时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侍从见她不声不响就自己上楼去，便猜或许是楼上的哪位贵客招来的雅妓，也就不再多管闲事，老老实实地继续扫地。
女子顺着阶梯上去，寻着门牌一一走过，在一扇门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雕琢精细的鸡翅木门。
不消一会儿，房门霍然打开，从里头伸出一只男子的手臂，将女子猛地拉了进去：“心肝儿，你可算来了！”
女子摔到那人怀里，慌忙将门扉掩上，轻声责怪道：“猴急什么？门都没关！”
男子样貌透着股女子的秀气，嬉皮笑脸地拉开女子的兜帽，往她脸上狠狠嘬一口：“我的小心肝好如玥，几个月没见了，叫情郎我如何不急啊？”
谢如玥推开他，一脸的不高兴：“要死！你难道不知苏长卿和香客来的老板关系亲密，还偏偏叫我来这见面！”
男子满脸不屑，冷哼一声道：“怕什么，那个女人此时又不在，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就叫咱们碰上？况且此处灯光昏暗，比旁处都适合私会，多有情趣啊！”
说着，男子又抱着谢如玥一顿猛亲，痒得她咯咯发笑：“于潇，你堂堂二品骠骑将军，怎的见了女人就这副没骨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