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卿发热得糊涂，就连两颊上也带着一层红晕：“开心什么？我可是在生病，性命攸关，严肃点好不好？”
“公主无需忧心，一切有我。”
暮沉的脸依旧埋在苏长卿的脖颈间，被青丝覆着，低沉的嗓音顺着苏长卿的骨骼一路传入她的脑袋里，苏得她头皮发麻。
这句话好似一个魔咒。
一钻进苏长卿的耳朵，便瞬间击碎了她一切的防备盔甲。她强撑下来的意志忽然模糊起来，整个人被困意席卷了全身。
苏长卿躺在暮沉的怀抱里，安然地合上双眼，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从那以后，暮沉便时刻陪在苏长卿身侧，悉心照料、同床共眠。
好在自苏长卿病后，除了秋英和隔几日才上门诊脉的徐御医，再没人敢踏进这道门槛，另外两个侍女也被打发到别处，因此十分便宜暮沉行事。
饶是暮沉如此精心照料，苏长卿的病情仍旧不断恶化，日益加重。
眼下苏长卿的天花已经到了出疹的时候，脸上身上满是一粒粒水疱，浑身疼痛难耐。
苏长卿整个人既痒又痛，却又不能伸手去抓挠，只得咬着牙关，用力扒床板发泄。长此以往，床板边缘便被她的指甲划出几道清晰的痕迹。
听见暮沉从外头取药进来，苏长卿立即把手松开，勉强撑开皱着的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才一进来，暮沉便瞥见木板上又添了两道清晰的新痕。他眸子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扶起苏长卿喂药。
他舀起一勺药，自己吹凉了才送到苏长卿嘴边：“这是我为你新配的方子，有些苦，你要担待。”
苏长卿凑到碗前闻了一下，很快被那股浓重的苦味熏到了鼻子。这药，闻起来就很苦！
她生无可恋地轻叹一声，却依旧没说什么，推开暮沉递过来的汤匙，自己将药碗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股浓烈刺鼻的苦腥味窜入喉咙，差点将苏长卿的胆汁都呕出来。她躺回床上，整张脸皱成了苦瓜。
暮沉拿出一包话梅，拈起一粒塞到她嘴里：“看你这么乖的份上，奖励你一颗糖！”
酸甜的话梅含在嘴里，浓重的苦味也被冲淡了不少。苏长卿嘴里好受了些，就连眉头也跟着舒展开。
暮沉伏过身子，去查看苏长卿的面色，却被她躲开了。
苏长卿自知身上满是水疱，必定难看极了，于是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瞧见：“一张麻子脸，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的人传来一串低笑。
苏长卿听见他的笑声，不觉有些生气：“你还笑得出来！”
暮沉将她的脸扳过来，倾身朝她压上去：“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自然不会让你长成麻子的。”
苏长卿赌气道：“若你那些法子都不管用怎么办？”
暮沉看着她，未语先笑。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苏长卿虚弱的时候根本就是个孩子，时不时会发些无理取闹的怪脾气。
“这个嘛！”暮沉颇为认真地沉吟了一会，接着摇头道：“若是真的成了麻子，我就要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做你的面首了！”
饶是知道他不过是玩笑，苏长卿心里仍旧泛起一丝酸楚，又闷闷地将脸转过去生他的气。
不一会儿，一双手臂搂住苏长卿的腰，将她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暮沉轻缓的呼吸声打在苏长卿的耳畔，低沉的话音震得她耳朵发麻：“逗你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是麻子还是傻子，我这个面首都非你不嫁！”
苏长卿转过身望着他，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的食指堵住。
她正疑惑着，便听见门外传来向黎川的声音：“苏长卿，你死了没？”
苏长卿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回答。
门外的向黎川见里面久无回应，神色迟疑一下，便准备推门而入。
秋英一直在门外替苏长卿二人放哨，拦在向黎川身前道：“王爷，公主难受了一日，刚刚才得以睡下。还请王爷改日再来探望吧！”
向黎川收回步子，问道：“她眼下如何？”
秋英答道：“回禀王爷！公主已经出花了。徐御医说这几日便是紧要关头，公主若是挺过去，便性命无忧，若是挺不过去……”
若是挺不过去。
向黎川心中念着这几个字，抬手在门扉上拍了两下，似在自语：“你一定要挺过去，咱们还有账没算呢！”
他又对秋英嘱咐几句，便步伐沉重地离开了。
暮沉侧耳留意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向黎川走远了，才话中玩味地说道：“看来王爷也并非对公主漠不关心嘛！”
苏长卿急促地咳嗽两声：“他是怕我死了，不好向太后交代。”
暮沉挑眉：“是吗？”
“自然。”苏长卿笃定。
暮沉望着紧闭的房门，神情十分不以为然：“我看未必。”
……………………
宝华寺客房中，谢如玥正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对镜描眉：“王府情形如何啊？”
小厮模样的男子低头回话道：“回夫人！竹青院那个已经出了花，想必过不了几日就要归天了！”
谢如玥两指捻着螺子黛，淡淡描着眉尾：“很好！那咱们就在这耐心等着。”
她偏头看了看另一条画完的眉毛，随口问道：“王爷那边还要操练多久？可知何时回来？”
男子回道：“王爷听说王妃生了天花，当日便立刻告假回府了。”
谢如玥猛地回过头来：“什么？王爷已经回府了？”
“是！”男子讪讪地点头。
谢如玥特意选在向黎川出府的时候陷害苏长卿，就是为了避免他也染上疫病，却没料到他会自己回来！她冷声道：“王爷是不是糊涂了？他身子如何？”
男子回道：“夫人放心，王爷身体健壮，并无不适之处。”
谢如玥这才稍稍放心，松了一口气道：“叫里头的人好生照料王爷，王爷若是有了闪失，你们也休想好活！”
男子点头应下，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想起苏长卿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谢如玥便觉得心头一阵畅快：“苏长卿，我便在这儿等着你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