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在太后跟前儿伺候的老太监李公公跑来拜见苏长卿。
李公公进了屋一打拂尘,尖着嗓子细细地道:“奴才叩见长公主、宁轩王!”
苏长卿正端起一碗药汤递给向黎川,见李公公来了,额首浅笑道:“李公公大驾光临,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别看都是奴才,皇宫里自有皇宫里的规矩。
宫里的太监也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即便是传话这等小事,也分个身份大小。一般事宜,都会叫下面的年轻小太监代为传话,一般人一般事,是轻易请不动李公公这样有牌面的大太监的。
因而苏长卿见太后竟专程派了她贴身的李公公前来,便知十之八九,有什么要事。
李公公颇有规矩地沉着首,话音带笑地道:“回禀长公主!太后请您和宁轩王明日务必一同出席晚宴。太后说终究是皇宫家宴,该吃个齐齐整整的团圆宴才像个样子。”
向黎川病情反复,若明日出了岔子可就露馅了。苏长卿自然要借口推脱掉:“本宫代为出席便是。我们王爷伤势还未痊愈,许是不便饮酒,恐怕会扫了母后的兴致。还是让他留在这儿,休息吧!”
怎奈太后是铁了心要逼向黎川出现,早想好了应对之法。李公公一脸谄笑地道:“无妨!太后特意吩咐宁轩王不必饮酒,只需陪大家伙儿坐坐,闲聊几句便可。若是觉得乏了,先行退下便是。终究是要露个面的。”
言下之意,向黎川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有推脱的余地。
无法,苏长卿只好笑着应下:“母后的意思长卿明白了,明日我与王爷会准时赴宴的。烦请李公公代为回禀一声。”
“明白,奴才告退了。”李公公说完,打了个千便去找太后复命去了。
苏长卿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抬脚踢了踢床板,对向黎川问道:“你说太后怎的非要见你一面呢?莫不是对你的伤势起了疑心?”
向黎川放下手中的药碗,面色有些沉重:“准是那个吴秀又在太后面前嚼什么舌头了。这个吃软饭的,总在太后枕边挑拨。”
苏长卿点头:“估计明日有的折腾了,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吴秀吴秀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还能看,根本没有一处拿得出手的。
他不仅读书不灵通,还没有经商的才干气魄,便只能靠这张不错的皮囊吃些软饭。
他遇到暮沉之前,就靠着几分美色游走在京城名媛富商之间,不论男女,来者不拒。惯使些不入流的把戏,只知道把恩客伺候好了,才能有他的好处。因而他除了暮沉不敢得罪,其余的人但凡能给他带来一丁点的好处,别管谁会倒霉,他都会在太后耳边吹风。
这一回,他瞄准了苏长卿和向黎川。
第二日,一行众人登上了最大的一只画舫,一块听曲儿点戏。
晚宴才开一会儿,太后便在桌子底下暗自戳了戳吴秀的大腿。
吴秀随即会意,捋了袖子朝向黎川遥遥举杯道:“王爷,您也养了这么些日子,伤势可好的差不多了?臣等闻听您受了伤,都十分忧心呢。若您倒了,大夏的安宁日子可就要没了!”
向黎川和苏长卿对望一眼,旋即也举起杯子道:“承蒙吴大人挂念,向某的伤已经不打紧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吴秀的笑容里透着股玩味,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吴秀瞥一眼露着肚脐翩翩而舞的一众舞姬,自作主张地叫停了器乐:“停一停!一路看这些舞姬也看腻了,都先下去吧!”
“吴大人说的极是,哀家看了这么久,也很是没趣啊!”太后缓缓摇头,应声附和。
吴秀满脸堆笑,给意兴阑珊的太后斟满了酒:“太后!水乡的女子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阴柔之美,跳起舞来都是甩袖弄扇的,看久了自然便没了趣味。微臣听闻宁轩王剑术一流,一招一式壮阔豪迈,不如请宁轩王为您献一曲剑舞如何?”
太后点点头,装模作样地问了问一旁的傀儡皇帝:“皇上,哀家觉得不错,你以为呢?”
皇上虽说不聪明,寄人篱下、为人鱼肉日子长了,久而久之也摸清了太后的秉性。知道她并非在询问他的意见,而是要他给她搭腔。
皇上正了正衣装,一本诗经地对向黎川问道:“的确是个好主意。宁轩王,你可愿意啊?”
这话问的忒违心了!
给太后献舞谁敢说个不字,不要脑袋了吗?
更何况吴秀是太后的面首,他敢当着众人的面叫宁轩王给他这个三品小官舞剑,都不用问,自然是秉了太后的意思。既然是太后的意思,向黎川当然不能驳了的。
只是为难就为难在向黎川身上,此时他身子还虚着,若是叫人看出他身手大不如前,可就大事不妙了。
去,是死,不去,更是死。向黎川正板着脸,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却见苏长卿替他抽出佩剑,低声窃语道:“还记得我说的,咱们见招拆招。”
向黎川抬起狭长的眼眸定睛看着苏长卿,似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自己心中也着实有了底气。
他暗自权衡完,接过佩剑道:“那微臣只好献丑了!”
向黎川提起剑来到中央,掠着风舞动起来。每一剑,没一刺,一横一竖都是一个章法。起初倒是勉强气势如虹,不一会儿便觉得手腕沉了,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就连没碰过刀枪的乾顺帝都看出一丝不对:“母后!您瞧宁轩王的手,怎么好像在发抖啊?”
太后嘴角向上一勾:“连你也看出来了?”
暮沉拢着兔毛披风坐在火盆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却见苏长卿“噗嗤”一声笑出来:“王爷您可别闹了,听说过打醉拳的,也没听说过耍醉舞的啊!请母后恕罪!王爷不过玩笑罢了!”
太后闻言,笑容微微一顿,一时没法确定向黎川是在玩笑,还是另有隐情。
此时向黎川终于要坚持不住,舞到苏长卿面前时手腕再也使不出力,剑瞬间脱了手直往地上落去。
众人见状,皆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