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暮沉闻着味儿赶来了，苏长卿笑颜一展：“太子殿下运气倒是不错，正好赶上开锅！”
她递来一碗汤，扬眉问道：“来一碗？”
暮沉含笑点头，提起袖子接过：“来一碗。”
苏长卿看着他低头浅浅一含，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喝，告诉我味道如何？”
暮沉复又听话地大口饮了几口，随即眼珠一转，十分认真地答道：“口齿留香，回味无穷！谁若是能日日都尝得这一口，实在是天大的好福气！”
苏长卿忙活了这么半天，终于听到一句顺心的话，得意地一扬眉：“忒识货！就冲这话也要再给你盛一碗！”随即又对向黎川揶揄道：“看见没，这说的才是人话！学着点吧你！”
向黎川不理她的冷嘲热讽，兀自又盛了一碗汤：“听说太子殿下近来身子不大好？”
暮沉捻着勺把，缓缓搅动热气腾腾的汤汁：“偶感风寒，并无大恙。”
向黎川闻言稍一抬眼打量，复又低头喝汤：“那为何不回去歇着？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暮沉端起勺往嘴里送去一口，不咸不淡地道：“越是体弱，越要时常出来走动走动。况且，王爷不也旧疾未愈，还在这儿陪着公主野炊吗？”
苏长卿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堆菜上，听这二人打机锋，搅得她心烦意乱的。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握着炒勺敲了敲铁锅，发出“噹噹”的响声：“你们两个吃就好好吃，别在我面前打太极！不然谁都没得吃！”
这话像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圣旨，令这两个在大夏轻易便可呼风唤雨、搅动风云的男子，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乖乖地各自喝汤。
苏长卿刚要尝一口自己熬的汤，怀里突然撞进一阵冰冰凉意。她拢了拢披风，瑟瑟发抖道：“这才初冬，风就这么硬了！真要冻死个人！”
暮沉缓缓放下空碗，目光关切道：“虽说是南方，但到底入了冬，公主还是上船去吃吧！”
苏长卿也正有此意，随即对秋英吩咐道：“也好！秋英，叫人把菜端回去，在屋里烫好酒，架好火盆。”话毕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往画舫方向走。
向黎川端着未尽的汤碗，亦是起身跟上。唯有暮沉一人仍旧纹丝不动，懒懒地坐在石头上。
见他不动，苏长卿回头望去，目光里透着询问：“你怎么不动？还要我亲自请你吗？好大的架子！”
“暮沉自是不敢叫长公主来请的。”暮沉笑得淡淡然，清幽的目光却是投向对面的向黎川，似乎在等他的意思。
苏长卿顿时觉得古怪，暮沉何时在意起向黎川的想法了？
向黎川眸子微微沉着，并没什么表情，撩起门帘道：“外头凉，太子殿下里头请。”
听见这话，暮沉才一撩衣袍，随二人进了画舫。
一桌子酒菜放好，趁着还剩些热乎气儿苏长卿迫不及待地举杯，见剩下两个人隔空对着，定定看着彼此不动声色，她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儿叫什么劲儿呢？再不吃可就凉了！”
说着她撕下一根鸡腿递给暮沉：“乖！来根鸡腿！”
“多谢！”暮沉笑着接道。
苏长卿又把另一根鸡腿扔到向黎川碗里，那语气就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你也来一个！一人一个，不偏心！”
向黎川看着碗里的鸡腿，眉头忽而一展：“鸡腿都给人了，那你吃什么？”
苏长卿夹起一块香辣兔肉，吧唧着嘴道：“我吃兔肉啊！可香了！绝对不次于你们的鸡腿！”
向黎川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起筷子夹起面前的兔肉尝一口，忍不住由衷赞道：“你这手艺，若是不做公主，出去开个酒楼也是饿不死的！”
苏长卿得意地摇头晃脑，咧嘴嘴朝二人举杯相邀：“天气凉的真快啊！咱们喝一杯小酒暖暖肠如何？”
“好得很！”暮沉似乎觉得提议不错，破天荒地举起酒杯应和。
向黎川看着他手中酒杯，目光玩味：“太子殿下能喝酒了？”
暮沉不紧不慢地道：“今日高兴，小酌一杯！”
“来吧！咱们三个可难得坐在一张桌上！就冲这个，今日也要不醉不归！”苏长卿将酒盏往上一提，洒出来小半杯来。
向黎川见状，也跟着举起酒杯。三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三人各自饮酒，各怀心思。
一片晶莹玉润的白花从窗外飘飘忽忽地晃到三人面前，还未落到桌上便化了个干净。
苏长卿朝窗外扭头看去，白莹莹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讶然道：“下雪了！”
暮沉浅浅抿了一口杯中酒，清朗的嗓音穿透了寂静无声的黑夜，伴着片片雪花近乎有些缥缈的意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长卿将一片雪花接在手心，不一会儿便化成了一滴水：“这雪还真会应景呢！”
暮沉点头，将袖子拢了拢：“没想到今年的初雪竟然是在苏城见到的，南方下雪倒是少见得很。”
向黎川也望着窗外雪色，淡淡道：“雪下得这么早，看来过不了几日就该回京了。”
“也该回去了，想必京城早就下雪了吧？阿秦一定想堆雪人了，要早点回去，陪他看雪啊！”想起那个小鬼头，苏长卿便归心似箭，恨不得早一点回去看他。没有他整日黏在身后叽叽喳喳，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看雪，还是要到太华山上才好看。”向黎川说完这话，神情忽而有些恍惚。
暮沉两只手放在膝上，酒杯在手心不断缓慢地旋转。外头的簌簌飞雪似乎也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使那一双幽黑的眸子犹如黑夜一般广袤无垠：“王爷可还记得那年你我初见的情景？
向黎川的双眼猛然一滞，继而异常缓慢地沉了下去：“记得，也是在这样初雪的晚上。师叔将你领进太华门，自此变成了我的师弟。一晃，也好多年了！”
苏长卿原本并没在意暮沉的话，听见向黎川如此答，心中不由得一紧。
师弟！这么说他们两个师出同门？原来这两个死对头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故事！这两人演技可真好，竟叫人丝毫瞧不出他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