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舒服!”赫连半眯着眼睛,狭长的双眼皮微微上翘。
他也是被人伺候大的,什么样的推拿没试过,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苏长卿这么新奇的!他不禁出口问道:“这古怪的手法,公主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套按摩手法是苏长卿去泰国游玩时学来的,可惜她不能据实相告,不然赫连要是问起泰国是哪儿,她难道要给他普及一下世界地图吗?
于是苏长卿想也未想,随口扯来武侠小说的套路答道:“想当年我坠入崖下大难不死,被一世外高人所救。高人见我骨骼惊奇,便亲手传给我这套手法。自此我便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赫连见她嘻嘻哈哈又开始胡扯,似乎心情不错,便若无其事地问道:“公主丧礼之上当众羞辱大夏异姓王,以宁轩王爷的脾气必不会轻易罢休。不知公主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啊?”
提起那个没良心的驸马苏长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地道:“还不是老样子。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犯我,我整死他!”
赫连沉吟片刻道:“在下分明记得公主当初是自愿嫁给宁轩王的,如今怎的成了仇人?”
向黎川瞧不上苏长卿还很好理解,毕竟从前的苏长卿是个傻女。加之他一心扑在侧妃身上,素来对谢如玥宠爱有加,更不会对面容尽毁的苏长卿多看一眼。可长公主苏长卿从始至终心心念念地都是向黎川三个字,眼下却似仇人一般分外眼红。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
苏长卿察觉到他话中的意图,不紧不慢地淡淡道:“人是会变的。”
“不错,人是会变。”赫连话音不急不缓,却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试探,“但公主是因何而变呢?”
这世上从没有毫无缘由的爱,更没有毫无缘由的恨。
苏长卿对他的试探避而不答,只是不咸不淡地问道:“我的手法不错吧?”
“很不错!”赫连由衷道。
“既然如此,咱们也该谈谈了!”苏长卿青葱般的指尖顺着赫连突出的骨节一寸寸向下挪移,若有似无地点在他的肌肤上。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触摸,下一刻忽而变成凌厉的杀机。
她霍然收紧力道扣住赫连一截脊椎骨,嘴角上扬:“公子可知道,若我手上再多加几分力道,会有什么后果?”
“若公主再加几分力道,在下余生都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生死一线皆在苏长卿的一念之间,赫连却并无半分惊恐胆怯,反而更多了几分散漫自若。
此情此景,恰如苏长卿那日在山崖之端毙命二人。赫连记起此事轻笑一声,称赞道:“公主果然从不留情!”苏长卿与人对敌,素来眨眼之间便能思定厉害、命中要害,毫不迟疑拖沓。
“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究竟有何居心?”苏长卿的指头又扣紧一分,只要她愿意,顷刻间便能叫他一生都与轮椅为伴。
赫连被她压得险些闯不过气来,眉梢却更展几分散淡笑意:“我的确处心积虑。不过公主莫要忘了,那日山崖边若非我及时出手相助,公主此时只剩一缕幽魂了。我对公主的用意,从来没有‘图谋’,只有‘襄助’!”
谋者图也,襄着助也!
苏长卿沉吟半晌,终究不敢全信,伸手去解赫连的面具。脑后的绳结才刚解开,便听外头有人轻声叩门:“公子,有位客人前来拜访。”
来人正是这家宅子的管家。
见房内久无人应,管家又抬高嗓音再请一次:“公子,有位客人前来拜访。”
苏长卿示意赫连出声打发管家,他却故意不肯张嘴。却听管家再次催促,话中多了担忧:“公子?您在房中还好吗?”
苏长卿微微蹙眉,赫连若是再不回应,管家便会带人闯进来。这便有些麻烦了。思及此,苏长卿手指又往肉里掐进一分,赫连却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张嘴。
就像在拔河的两个人,彼此都不肯轻易松手,只看谁先撑不住。
苏长卿心中权衡片刻,终究松开了手还他自由。赫连将面具重新系好,起身对外头吩咐道:“先带客人去别处喝茶,我稍后过去。”
“是公子!”管家道。
管家脚步声愈远,苏长卿清冷的眸光一闪,猛地圈起手向赫连咽喉索去。
面前一阵劲风袭来,赫连眼皮抬也不抬便钳住了她的手腕,继而调皮地眨眨眼:“公主莫非真以为我不会武?”
他手上的力道不重,只是恰到好处的握在她的腕上,似是怕弄疼了她。苏长卿眼光微沉,仰头细细瞧他。
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珠发着细碎而清亮的微光,含着一层湿润的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尽管隔着一张面具,光凭这样一双眸子也足以让人遐想这面具下的绝世清华。必是一位倾世佳人。
外头的天光未亮,半明半暗的烛光隐隐约约打在赫连的脖颈上。他身上淡淡苦涩的药香味,也一点点钻进苏长卿的鼻翼里。
赫连半拢外袍望向神色警惕的苏长卿,喉结轻轻耸动:“公主对来历不明的人心存疑虑是应当的,只是在下此时还不便据实相告。公主只需知道,我与公主一样同宁轩王有些过节,帮你便是帮我自己。”
他的话总莫名令苏长卿有一种信任感,苏长卿收回手,淡淡道:“我便暂且信你,只是今后莫要再试探我。”
“好!”赫连点头,将衣裳系紧穿好,“既然公主不喜欢宁轩王,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苏长卿把玩着茶杯道:“日后一旦有机会,我便会请皇上准我二人和离。”自此她与向黎川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这恐怕不容易。”赫连摇头,“如今公主神志清醒,太后应当还需你替她留意宁轩王的一举一动,她可不会让你轻易脱身。”
苏长卿手上动作一顿:“太后与皇帝的心意你都猜得到,你头上究竟顶着多大的乌纱,是个多大的官?”寻常小官,岂能将圣意揣测的分毫不差。
赫连两手向外比划:“是个很大很大的官。”
“很大很大的官,难不成是官拜丞相?”苏长卿打量着他,看上去也不过才刚二十出头。她隐约记着大夏丞相是个年过四十的老头子啊!
赫连耸耸肩,拒不交代。
苏长卿懒得再追问,扁扁嘴披上斗篷回家,并不知此时王府中已是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