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卿再懒得与他们废话,搀扶着伤痕累累的秋英准备离开。
谢如玥方才一番折腾,衣发皆乱狼狈极了。扑在向黎川怀里哽咽哭咽,心中更对苏长卿恨之入骨。此时见苏长卿要走,她猛地从向黎川怀里冲出来,指着苏长卿尖着嗓子叫嚷道:“一个偷东西的贼,也有脸如此猖狂!苏长卿你的脸皮实在够厚!你个娼妇!贱贼!挨千刀的杂碎!”
这一嗓子又尖又高,吼得众人为之侧目,就连素来对她宽容放纵的向黎川也不禁皱眉。往日谢如玥虽然跋扈任性,但也不曾这般失态过。今日这是怎么了?娼妇、贱贼、杂碎!这么有失体统的话都说得出来!
谢如玥见众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重新捏着娇滴滴的嗓子撒娇道:“王爷,如玥是被她气急了,才言语失态!如玥伺候王爷多日,哪里被人如此羞辱过?还请王爷体谅!”
向黎川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温柔地握上她的手以作安慰,继而抬眼质问苏长卿:“如玥说的不错,你这个贼未免太猖狂!脸皮的确不薄!”
苏长卿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她才一夜没回来,怎的就编排出这么多故事出来?她将秋英扶坐到椅子上,回过身不怒反笑:“这个倒新鲜!你说我是贼,可有证据?”
谢如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发,款款朝苏长卿走来。想起方才被劫持的一幕又不禁在两步之外停下。她从怀里掏出证据,不怀好意地柔柔一笑:“这对龙凤呈祥镯刚从公主的床榻上搜出来,还新鲜热乎着呢!”
苏长卿床上莫说是金镯子,就连木镯子也不见一只,怎会凭空冒出来一对龙凤镯?自然是被人陷害的。
苏长卿目光往镯子上一扫,摇头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
谢如玥当然知道她会如此说,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公主别装了。这是太后给我与王爷的大婚赏赐。原本一直与其他首饰搁在一处,昨日去瞧还好好在一块待着呢。今晚却出现在你的床榻之上?还说不是你偷的?”她说着目光往高高的院墙上一挑,“恐怕今夜是出去销赃了吧?”谢如玥以为眼下铁证如山、人赃并获,苏长卿铁定无法辩解脱罪,心中暗自得意。
秋英哪里容得苏长卿被人平白诬陷,上气不接下气地为她辩白道:“侧妃休要含血喷人!公主千金之躯,怎会做这等腌臜之事。这镯子是莫名其妙自己出现的,跟我们公主绝无半分关系!你……咳……”
她还欲再说,急火攻心反上胸口呛起一阵咳嗽,被苏长卿抚背拦住:“你受着伤,何必与他们这群小人动气?一切交给我就好。”
苏长卿抬起眼在人群中找到薛管家的身影,凝声问道:“薛管家,王府可还丢了其他物件?”
管家毕恭毕敬地上前回道:“回王妃!方才全都清点过,并未发现少了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
苏长卿负着手,在谢如玥和向黎川面前不急不缓地踱步:“暂且当我就是那个偷东西的贼。可贼哪有只偷一样东西的?既然我都打开谢如玥的百宝箱了,何不多拿些东西换钱?况且王府值钱的古玩字画、金玉之器随处可见,怎的不顺手牵羊些别的东西?”世上哪有这样有节制的贼?居然跟钱过不去?
谢如玥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她仍不罢休,忙给身后的绘春使眼色。
绘春慌忙张口解释,支支吾吾地说道:“并非只丢一件。侧妃还丢了……丢了一件……一件……”她也想帮谢如玥圆谎来着,可这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如何扯谎,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闪。
向黎川自然看得出绘春已经自乱阵脚,猜到其中必有些蹊跷。他存疑的目光不由得地瞥向身旁的谢如玥:“究竟丢了几件东西?”
谢如玥察觉到向黎川对她起了疑心,故作撒娇地锤了捶他胸口:“王爷!您这话是在怀疑如玥吗?那些首饰都是下人们存着,我哪里知道少了些什么呢?”
向黎川见她讶然嗔怪的神色立即打消了怀疑,加之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转头来问侍女绘春:“你仔细想想。如玥究竟丢了几件东西?”
绘春张了张口,仍旧有些迟疑。若是随便说出一件东西,苏长卿必会追根问底地查证下去,到时发现她是存心陷害恐怕连谢如玥也保她不得。绘春无法,只好如实回道:“回禀王爷,奴婢想起来了,侧妃只丢了这一件首饰。”
苏长卿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抬手抹了抹眉毛,嗤笑一声继续道:“这就奇怪了!你说我去销赃,可那唯一的赃物偏偏躺在我的床榻之上。我拿什么去销?削你脑袋吗?”
苏长卿说着还真就打量起谢如玥的脑袋来。这脑袋长得不错,又圆又小。若是顺着中央这么来一下,只要刀锋够利就能削成完美的两个半圆。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一颗熟透了的西瓜,正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开瓜。
谢如玥被她盯得脖颈一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见向黎川似是信了苏长卿的话,正锁着眉峰低头沉吟,她便又上前挣扎狡辩:“许是你自己忘在床上了也未可知。”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便见向黎川的眉端锁得更紧了些。
苏长卿不禁心中感叹,谢如玥这智商真是令人堪忧,应该送去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苏长卿无可奈何地道:“谢如玥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么牵强的借口也亏你想得出来!我出去整整一晚,若是发现赃物落在家中早就回来取走了。还能留着让你发现?”
“可这镯子的确是在你院子里发现的,你作何解释?”越描越黑,越说越错。谢如玥索性抓着这人赃并获的把柄死不放手,指着苏长卿道,“王爷,您方才是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她……”
“够了!”苏长卿不耐烦地打断她,没兴趣再与谢如玥浪费口舌。她问秋英道:“那镯子是谁搜出来的?”
秋英恶狠狠地指着惊慌失措的绘春:“是她!我收拾床褥时明明什么都没瞧见,偏她从内室出来就带出一对镯子!”
绘春吓得愣在当场。
苏长卿绕着瑟瑟发抖的绘春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还真巧,偏偏又是你!上回的板子挨得可还舒服?”
秋英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两条腿,吓得直往谢如玥身后左躲右闪,生怕再遭了劫难。
苏长卿收起嘴角勾着的淡淡笑意,目光陡然一冷:“向黎川,擦亮你的招子!你自己身边的人手段龌龊,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真相呼之欲出,你还要继续偏袒吗?”
此时向黎川心中已有了考量,这事的原委也猜到了十之八九。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猜不到,谢如玥在他心中一直都是纯洁无瑕的贤妻,如此良善温顺的人怎会栽赃陷害?
不过片刻,他已有了决断:“侍女绘春,陷害王妃偷盗,杖刑五十赶出王府!”
五十杖刑,好人受了不死也扒一层皮!绘春身子才刚养好,新伤加旧伤断断是活不成了。她登时脸色一白,脚下一软跪倒在谢如玥面前,拽着她的裙摆痛哭流涕:“侧妃救我!侧妃救我啊!”
绘春毕竟跟了谢如玥一年,平日里最是体己知心。谢如玥哪里舍得这么个可心的人去了,便张口向黎川求情:“王爷!念她是初犯,您就饶她一次吧!”
从前谢如玥无论多任性刁钻,但凡是她提出来的,没有向黎川不答应的。谢如玥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她拿捏好妩媚妖娆的笑容娇俏地一抬眼,却撞见向黎川眼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话中不容置疑,泛着一层陌生的疏离冷淡:“我是在保你。”
谢如玥主仆二人的话漏洞百出,是非曲直分明。他想要保住谢如玥的颜面,便只能拿侍女绘春做替罪羔羊。
谢如玥笑容僵在脸上,心底一凉。
她忽而明白,向黎川已经猜到了一切。谢如玥自知理亏,更恼怒伎俩败露令王爷对自己生分失望,便不打算再求情。任由小厮将绘春架到长椅上,当场受刑。
血肉横流的细碎声音伴着绘春撕心裂肺地喊叫,听得人头皮一麻。
苏长卿看一眼红若枫叶的一地鲜血,扶起秋英头也不回地往竹青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