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聪慧。”他赞许地点点头,随后便道:“的确,这一切都是我,只是我却并未让阿瞒陷害你,这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所说的阿瞒,想来便是惠妃了。
“殷商毁于妖妃妲己,两周毁于褒姒,吴国毁于西施,汉代有赵氏姐妹……如今我北齐又出了你这么个倾城美人,你说这是不是我北齐灭国之兆?嗯?”他挑眉看我,意有所指。
“胡说!”我厉声呵斥。
“那些皇帝昏聩无能,朝中贪污腐败,亡国乃是大势所趋,同女子又有何干?!哪一朝哪一代没有美人?!”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比之从前,倒是轻快不少。
“还真是有趣,牙尖嘴利的,我再问你,这些皇帝本来贤能,为何遇上了这些美人又为何变得那般昏聩,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
我不想再同他争辩,只冷冷地瞪着他。
“莫要这般怒气冲冲地看我,我来也是想同你说说救你的对策。”
“我不要你救!就算死了,我也不用你这小人救我!”我朝墙角缩了缩,想尽力离他远些,若是我会打洞,这地怕是都要被我钻出缝来了。
“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他低低骂了一句,又伸手去握住我的手,他这次力道很大,我挣扎不得,便只能由着他,“你爷爷倒是将你藏的好,可自古红颜多薄命,你这一生怕是要命途坎坷,那小皇帝自小同你一起在容府长大,我不信他不知道你隐藏真容这件事,更何况,你当真以为他不管你死活么?”
一提到宗政熙,我便心中难受,想着那日他的态度,眼中有些酸涩。
“他可不是曾经的先帝,手段比之我等,有过之无不及,你以为他会放任你这颗祸国的棋子去死么?!”
他说的话越发让我心惊,什么棋子?什么祸国?!我什么都没做?!
他看我满目疮痍,又接着道:“你若是不信,便看着等着,你迟早会知道,他可是了得的很呢!”
他松开了我的手,可我却已忘了收回。
真是他说的那般,无论是萧连珏还是宗政熙亦或是这宴斌,我在他们手中只是棋子,一个棋子而已……
宴斌临走之前,又同我说了一句话,我听得悲哀,“你长成般模样,便注定了命运。”
呵呵,命运?
我要认命么?我为何要认命?!
在狱中的第五日,终于等来了所谓的提审,可那两个狱卒带我离开牢房的时候,便将我的头给套住了,我不知这是谁的主意,可当我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已不在那黑暗牢狱。
眼前是一处荒凉的院落,我记起来了,还有来来往往的一群身穿破布衣衫的奴才,初冬这般冷,她们仍在洗衣打扫劈柴,没人看我这里,而我身边的两个侍卫也是目不斜视,直接带我走到了一处房间,伸手轻推一下,我便这般进了屋子。
好在这房间置了两个火炉,暖意扑面,我觉得四肢的僵硬缓和了很多。
这房屋虽破旧,但好在是暖和的,比之那阴冷潮湿的牢房,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我蹲下,身子去烤火,那后门处的一方深蓝色的厚重帘子便被轻轻掀起,我并未抬眼去看,仍旧专注那赤红色的火焰。
这两日在牢房中受冻,我的手经不起折腾,染上了轻微的冻疮,如今被这赤红火焰一烤,痒得难受,我想伸手去挠,一双骨节分明的冰凉双手便将我的手握住。
我没有抬头,没有挣扎,任他握着。
“小逸,你可是怪我?”宗政熙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那屋外飘飞的雪花,很轻,轻到无声。
我反复思忖着宴斌说的话,虽然残忍,却是真理。
他小的时候同我说他不爱当这皇帝,我便当真了,可我如今又如何能这般欺骗自己?
“微臣不敢。”
我想要抽出手,同他行礼,可他却紧紧抓着不肯松开,我抬头看他,他竟将我受了冻疮的手反复放在薄唇边亲吻,喃喃地道:“小逸,你受委屈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仰头生生地将自己的酸涩逼回去。
这便是玩弄人心的权术么?前一刻还能冷如冰霜,下一刻便柔情似水。
他明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却利用这两样拴住我,逼得我不言,逼得我不忍,逼得我不
舍!曾经那个容逸已经一点点消磨在了这深宫之中,如今剩下的只有委屈求全和隐忍偷生。
我才十七岁,我便失了我的本心,倘若真的一直在这里下去?我会不会变作一具行尸走肉?!
“痛。”
我轻吟了一声,他这才放开我,我连忙将手抽回来,藏在袖中,不在给她可乘之机。
宗政熙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后便同我道:“我等下便着陈子田给你送冻疮膏,涂上便会好了。”
他垂下眸子,将身上那件黑色毛皮大氅脱了下来,朝我走近两步,想要为我披上,我连忙后退几步,同他保持距离,“皇上,微臣是待罪之身,经不起这般贵重之物,还请皇上速速收回。”
宗政熙的前倾的动作顿住,手执着披风定在原地,半晌,似想到什么一般,也不顾什么,直接将披风丢在一侧,疾步朝我这里,向来沉静如水的眼眸带着一丝慌乱,他想要过来抱我,我便蹲在地上,瑟缩在那土炕边缘,“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微臣自然什么都会听你的,皇上想将我安置在此,我并无怨言,但请皇上莫要纡尊降贵,罪臣实在承受不起。”
“小逸……”
他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不容分说地便将我抱在怀里,我已经几日没有沐浴,身上满是霉臭味,我真不知向来身上一尘不染视洁甚重的他是如何忍受的。
“莫要这般同我说话,可好?”他同往常一般将下颚贴在我的肩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子的轻微颤抖,“日后莫要这般,别怕我,你怕我,我便慌了。”他话音一落,将我的手握住,放在他的胸膛,一双黑眸紧盯着我不放,“你听,这里跳的很乱,我真的害怕。”
我努力想收回手,可他眼眸微垂,捧着我的脸便吻住了我的唇,同往日一般,又狠又凶,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