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的紫竹宫后,我的脑海中便不断涌现宗政熙跪在那乐勖面前的场景,心中不仅仅是对乐勖卑鄙无耻的恨意,更多的是对宗政熙的心疼。
灯火幽微,让人辗转难眠,心痛难忍。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还有他轻柔温暖的声音,“她可是睡了?”
那小宫女小声道:“皇后娘娘回来后便躺在这里休憩了,奴婢守在这里,并未见娘娘醒来过。”
“先退下吧。”
“是。”
一抹冰凉轻轻地贴在我的额头上,宛如一抹冰雪落在灼热躁乱的心上,沁人心脾。
我总是看不得他受什么委屈的,即便是我去死,我也见不得。
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脸侧,想要给他一些安慰,可自己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掀开我的被角,躺在我的身侧,伸手将我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躺着。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轮到他的手心,让他的指尖轻轻一颤,他这才扳过我的身子,轻轻地抹去我眼中的泪水,紧张地道:“为何哭了?可是哪里不适?”
我抿了抿唇,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我以前总是不懂,你会那般工于心计,城府似海,可我今天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顺着我的话继续道:“小逸说说吧,我们好似许久不曾这般说话了吧。”
我抬眼看他,“除去替你母妃报仇,可还是为了我?”
宗政熙的眼神都温柔了下来,欣慰一笑,虽不开口,可是却好似已说了千言万语。
我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喃喃道:“你总是不同我说,只将一切埋在心里,我总是想不通,便一直误会你。”
宗政熙满足的叹息一声,将下颚搭在我的头上,才轻轻地开口,“从温太医要为你调制换颜散日日敷在面上时,我便知道我日后要做什么,若是没有这至高皇权,我又如何护你?”
“那你母妃的事情,你……”我声音止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面色。
“我母妃可怜,成了旁人的替代,所以从我知道你是那人的女儿时,我自然是对你有些恨意的。”
他这般一说,我便垂下了眼眸,果然如此,他一早便知道了这一切,怪不得会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我那时候却恍若未觉。
“我那时虽有些厌恶,却始终没想要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毕竟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对我们有什么牵扯,可你与我同在一处屋檐下,我日日能见到你,便只能当做不见,久而久之,你日日在我耳边聒噪,我也只当恍若未闻了。”他话到这里,竟轻轻一笑,轻轻地替我理顺额头的碎发,才又开口,“可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寒毒发作时的模样么?”
我如何能忘记,从前见宗政熙总觉得他是长得极美的,身上总是带有一丝淡漠疏离的气质,仿佛冰血玉骨所铸,总是让人不敢靠近。
唯有那一次,我趁着门口的守卫不在,便带着我最爱的蜜汁猪蹄去看他。
我本想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他,可刚一踏进他的屋子,便被这蔓延开来的冷意侵袭,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将东西放下后,连忙走向那寒冷的源头走去,可是看到躺在床上面上已浮了一层冰霜的他后,便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浑身颤个不停,床边生了几个火炉都不能让他有所缓和。
我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那冰冷让我打了个冷颤。
将他的手握住后,竟真的好似摸了一块冰一般。
“阿熙……”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伸手去握他的手,给他些温暖,可却不见他有什么好转。心中有些着急,便只能用最笨的方式,直接钻进了他的床褥中,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呼吸都好似冰雪一般,萦绕在我的耳畔,喃喃开口唤着他母妃。
我冷得不行,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道:“莫怕,莫怕,一会便好了。”
我话音一落,一阵匆匆地脚步声响起,我侧头去看,原来是爷爷和几位师兄。
那时我清楚地看清了爷爷眼中闪过的震惊和担忧,几位师兄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爷爷朝我冷斥:“胡闹!还不快下来!”
爷爷并未训斥我,而是直接让我跪在了宗祠,等他给宗政熙医治后,才又到我这里。
我开始本以为是我自己犯了男女大忌,爷爷才如此这般。
在宗祠跪了几个时辰后,我已拟好了说辞应对,本想在爷爷训斥的时候开口提及,可爷爷却没说半个字,只同我一般跪在了垫上。
我暗暗看他,这才小声道:“爷爷,小逸知错了,只是看阿熙实在难受,还是忍不住上前去抱了他,日后定然……”
“逸儿,爷爷并非责怪你此事。”爷爷突然打断我的话,看着我道。
“啊?那是为了……”
爷爷伸手去了两炷香,又递给我一炷后才轻轻地开口,“来,给你娘亲上炷香。”
“是。”
我应了一声,便学着爷爷的模样给娘亲上香祝祷,爷爷叹息了一声,才又同我道:“日后你可想如何?是学着爷爷世代行医,还是养尊处优?”
我想了想这两条路,仔细思索一番后才觉到并非是自己想要的,遂摇摇头,认真地道:“爷爷,我日后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处,便是最好的。”
爷爷目光幽深,又问道:“那你喜欢之人可是阿熙?”
我那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对喜欢这事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莫名想要见他,同他说话,看他生病罢了,若这也能称之为喜欢,那便是吧。
我点点头,“阿熙长得美,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爷爷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有些无奈地道:“这世间事无人能说清,只是你若是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最最不能喜欢的人便是他,不仅如此,你日后也莫要再去接近他。”
“为何?!”我突然起身,焦急地看着爷爷。
爷爷自小看我长大,自然是最懂我的心思了,如今这般说,却让我着实难受。
“爷爷是为了你好,怕你日后追悔,你可知阿熙他是什么身份,倘若日后……”爷爷微微顿住,没再继续说,我的心却突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