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萧连珏便笑了笑，在我眼前转了一圈，又开口道：“自然是博你一笑。”
好在这坐下只有我一人听戏，否则定然又要引来旁人的揣测。
萧连珏这司马相如扮的是极好的，他容貌俊美，身材修长，气质卓然天成，倒是衬得这司马相如多了几分这浑然天成的贵胄之气，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太过完美了，反倒是没有了司马相如最开始作为寒门子弟那种郁郁不得志的丧气。
戏曲唱罢，萧连珏便缓步走到我的身侧，满怀期待地道：“如何？”
“皇上亲登戏台，自然是极好的。”
萧连珏听过我这般赞赏，面色却有几分失望，“你明知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皇上，我能说的只有这个。”我话音一落，便已起身，他身侧的内侍见我如此，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
萧连珏冷眸微眯，那内侍连忙禁声。
“滚下去。”他沉声开口，方才那内侍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
我知他此番已是怒极，本就日理万机，花了引起为我准备这些，却始终不能得到我一句真心的赞赏，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逸儿，你总是这般残忍，当年是，如今还是。”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似无奈，又似悲伤。
“呵，皇上这般说委实有些严重了，残忍么？那皇上您呢？为了一己私利三番四次地利用我，甚至是我的孩子，您如今倒是好，还与我谈上了什么残忍，扪心自问，这真正残忍的又是何人？”
萧连珏退后两步，“原来，当年那一桩事，你自始至终都不曾忘记过。”
“呵呵，自然。皇上您带给我的背叛，我是半分都不敢忘的。”
我不想再同他多说什么废话，这些时日，即便真是一台戏，也是演够了，唱腻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他这一台戏也该换一换主角了。
“你今日来，怕是同我告别的吧。”我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后，才又继续道：“阿熙同你谈得条件，你应了？”
“原来你一早便知道了。”他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中划过一丝惊异，随后又坐回到我的身边，“呵呵……原来这些天来，你也未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
“真心，谈何容易？”
他踉踉跄跄地坐到我的身边，半晌才喃喃开口，“若是朕不答应他的条件呢？若是朕说只要你呢？”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摇头，“皇上定然会答应，今日这一出戏，便是您为我准备的‘别礼’不是么？”
他突然起身，本想直接离去，却在行至一半之时，又转头看我，“你……日后了可还会记得我？记得一个名唤‘云之’之人，记得曾在六王府上的一切？”
我叹了口气，锤了锤僵硬的肩膀和小腿，“即便你如今是皇上，做人也是不能太过贪心，日后之事，谁又能知晓，如今你已有了自己想得的，便是最好的了，不是么？”
他苦笑一声，“是，是了。”
两日后
宗政熙依着他的誓言来接我回去，萧连珏并未来送我，而是王阮。
过了这许多年，他也老了一些，见我欢快地扑向宗政熙时，连连摇头，“成何体统，有伤风化。”
我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宗政熙更是没有理会，抱着我转了一圈后，便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们回家。”他唇边露出一抹温暖笑容来。
“好。”
同他回来这一路，我总是有疑惑，便问了他那粗手粗脚的宫女之事。
宗政熙淡淡一笑，“陈子田也是受苦了，旁人我总是不放心的，便让他扮作女装了。”
他话音一落，我便笑得停不住，宗政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如此这般让你开心，回去之后再让他扮便是。”
即便是我如今在这马车中，似乎也听见了陈子田那惨戾的哀嚎声，虽然想看，可还是忍不住同情他几分的。
“对了，赵素儿还有赵家军呢？”
“赵素儿被关入了大理寺。”
“什么？！为何？！”我惊愕抬头。
宗政熙薄唇微勾，轻轻地捏了下我的鼻子，“你是我的妻子，她这般猖狂不顾后果，我自然是要她尝尝厉害，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我连忙掩住嘴巴，不敢继续说下去，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嗯？如何？”宗政熙凑近了我，那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微微上扬，如同一把小钩子似得，钩得人心痒难耐。
见我不言，他便一把拉过我，唇落到了我的耳垂上，舌尖轻触。
这车中本就空间狭小，哪个惊得住他这般诱惑，我顿时红了脸，“若是我同你是敌人，怕是已经死了不知几百次了吧？”
“敌人？”他喃喃重复这两个词，随后便开口道：“倘若真的是敌人，我也会爱你。”
“为何？因为我美么？”我摸了两下自己的脸，突然开始怀念起自己曾经那副无双容颜了。
“不，因为你是你罢了。”他满足地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回到宫中后，也不见有人质疑我为何死而复生，照顾我的也更加恭敬谨慎，尤其是明月，那日见我进殿后，眼泪止不住一般，还是我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景然却是长高了一些，我的心也有了一些安慰。
只是想到赵素儿，心中总像是有一道坎一般，听明月说，她要被问斩了。
我心中生出一股悲凉来，请了宗政熙的命令，便亲去了一趟大理寺。
这牢房还是同从前一般，血腥，霉气，让人作呕。
那大理寺卿将我带到了天字牢房后，便径自退去了。
赵素儿穿着一身囚服，头发也披散开来，头都不抬，便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凄凉和绝望，我听过也是莫名难受。
“呵呵呵……你终于回来了，好啊，还真是好。”
“自作孽，不可活，你曾经做的事，你以为我不提，他便不知了么？”
“他不知？！”赵素儿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得，“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