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烛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清晰,我仔细去看他面上的每一处表情,却并没有找到一丝怨恨。
“明珠是你的表姐,也是个良善之人,倘若这真的做过什么忤逆之事,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怪她。”
我鼻尖一酸,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扑上去抱住他,“阿熙,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轻声安抚道:“自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我再说不出什么,只能将他搂紧,在这暖热的房间里,我却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真希望岁月静好,这一刻能永远停留。
崔哲呈了宗政熙的旨意,去调查修筑河堤一案子,不过十天的功夫,便找到了那两江总督张传一的马脚。
在这北齐的皇城之中,自然是不乏坊间供人取乐的场所,像什么赌场,妓院,秦楼楚馆一流。
这些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到底是不违反北齐律法的,所以朝中官员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还有些官员,专门去这里取乐,这些作坊开的也就更名正言顺起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北齐王都中最大的一家妓院的万春楼的东家竟就是这两江总督张传一。
在北齐的律法中虽并未言明不许开妓院,可却言明了官员不许涉任何的商品买卖,也就是说官员不可从商,否则便是抄家问斩的大罪。
如今崔哲已证据确凿,称那两江总督不仅贪赃枉法,克扣朝廷剥款,还私开商铺,为自己牟取暴利,搜刮民脂民膏,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是长平侯的人,所以安党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上朝时,针对这一桩事,可谓是口诛笔伐,若不是宗政熙感念这张传一是先帝老臣,差点就将他治了一个诛九族的大罪。这事情还没过去几日,便又出了一个让长平侯一党人心惶惶的事,那便是这张传一私建府邸,那宅子的规模和里面的摆设,竟是按着宗政熙的太勤殿来的!
这可就不是一桩简单的事了,这宗政一族从开国皇帝以来,已有数百年,历经了六位皇帝,这宗政熙便是第七位,历代皇帝都政绩显著,受百姓爱戴,北齐如今才能如此昌盛。可这张传一竟如此大胆,敢这般直接的僭越皇权,莫说他是什么先帝老臣了,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救不了他了。
张府上下一家七十六口全部收压等候问斩,
想来是不会有什么活口了。
我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彼时我正在感叹,伺候安太后的一位宫人便来传唤我,说是太后今日症况又不太好,让我去为她诊治。
我应下了,待那位宫人走后,连忙收拾药箱,想要去延禧宫,可半路上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长平侯世子宴斌。
他就站在我要去的必经之路上,身着一袭绛红色的衣衫,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侍从。
他知晓我的秘密,我见到他自是有些害怕。更何况这条路上并不见侍卫把守,我的内心便有些慌乱。
本想转头往回走,可宴斌却突然叫住了我。
“容太医。”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药箱,“宴世子一家如今可谓是在这风口浪尖,不好好同你的家臣谋划,到去往延禧宫的必经之路做甚?”
宴斌微微抬了抬下颚,双手覆在身后,朝我走近两步,倒是十分有礼的很,“自然是等要等之人。”
我别开脸,不想看他这幅小人嘴脸,“那宴大人便继续等吧。”
我知道事情不妙,好在我刚从太医院走出没有多远,如今回去还来得及。
思及此,我便快步离开,可是刚走了没两步,只听得一阵疾风从耳侧划过,眼前红影一闪,那宴斌已经落到了我的眼前。
再往后看,便是方才他那侍从。
我心下觉得不妙,刚要开口呼救,颈肩一痛,人便就这么晕过去了。
再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可是肩上酸痛却并未缓解,我皱了皱眉,心中不觉骂了声。还未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接着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声喊着,“世子!人醒了!”
我揉了揉颈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宴斌的脸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吩咐站在外侧的侍女道:“快去将药拿来。”
“是。”
我捏了捏嗓子,这才开口,“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挟持宫中太医,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扯了扯嘴角,“我们宴家,三朝为官,如今就要被那小皇帝动了根基了,我如何不想办法给他一个教训?”
“教训?我怕你是想多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太医,即便挟持,你也应该挟持太后,对付安党!”
“太后?”他冷声反问,恰好小丫鬟此时将那药送了过来,宴斌伸手接过,这才同我道:“你以为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安家?”
我垂眼看了眼那药,闻了气味,才晓得这是去肿散淤的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然呢?还能是你们自己窝里反不成?!”
他被我这般态度对待,有些生气,将药碗’当’地一声放在身旁的红木桌上,这才开口,“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同我插科打诨,我一早便同你说过,宗政熙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故意挑拨两党之争,为的就是坐收渔人之利,难道你看不出吗?!”
他靠的我太近,那陌生的气息让我觉得厌烦,遂狠狠地朝他胸口推了一把,他没坐稳,直接跌倒在地上,“离我这般近做甚?!丑的让人心烦”
“你!——”
他一时气结,指着我说不出一句话。刚刚那个借口是我情理之一下胡诌的,可难免要伤了他的自尊心,宴斌这长相确实称不上是好看,但总归是英武,若是不同我身边的人比,算起可以了。
我看他没有起身,连忙穿好鞋子便要离开,可宴斌却一把拉住我,稍稍用力,便将我扯回了原来的床上。
我猝不及防,一下便倒在那里,宴斌眯了眯眼,讽刺一笑,“是呵,没有人比你美,可是那又如何,不过是他人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倒是看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他话音一落,便气恼地甩袖离开了。
我被关了快两天,他才来看我第二次,我这才知道那日皇上招他问话,他身边却带着小太监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