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哲话音方落,大殿上的众位王宫大臣便将目光落向了他,我尚且不知这崔哲是哪一党派之人,但却见角落里走出一位臣子质疑道:“不知催大人所说的不对,是在哪里?”
崔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坐之上的宗政熙,待他点头之后,方才开口,“微臣出身贫寒,所以对这粟米十分熟悉,微臣刚刚喝了一口这八宝粥,却没有小米,所以才说有不对,但请皇上明察。”
宗政熙垂眸看了眼自己眼前未曾动过的粥,拿起汤匙搅弄一下后,这才淡淡开口,“催大人所说不错,这粥里没有小米。”
他话音一落,朝廷上的众臣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随后那催哲又道:“启禀皇上,听闻这小米乃是黄河流域盛产之物,如今这般稀有,怕是与黄河水患有关,只是……”他顿了顿,目光不由转向站在长平侯身后的两江总督张传一身上,“皇上今年在水患未发生之前,已从国库拨款命张大人修筑河堤,提前防御,为何还会如此呢?”
这个崔哲显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言行不卑不亢,想来是有备而来。
我不由听得入神,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官员在朝堂之上讨论政事,不想竟这般有意思。
那被点名的两江总督连忙出来,跪倒在地,同宗政熙请罪,端的却是修堤人手不够材料不实的缘故,实在让人让人令人咋舌。
宗政熙虽然并未动怒,却直接提了那崔哲的官阶,并让他调查此事。
虽然朝堂上的大臣都并未提什么反对的声音,可是退朝之后,我却见几位老臣面色都有些不好。
宗政熙刚刚登基不久,这般体察民情自然是好事,只是心中总是不免替他担心,如今政局紧张,难免有人会动了歪心思。
安家的人不得不防。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还是去了他所在的太勤殿请见。
只不过这宗政熙似乎一早便知道我要来一般,我才刚到门口,陈子田便同我说,“快些进去吧,皇上为你备了你最爱吃的。”
我略略吃惊,但陈子田已替我撩起了门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恰好缓和了方才的寒冷。
宗政熙听见声响,连忙抬眼,见到是我,薄唇微勾,放下朱比便朝我走来。
“小逸,你已三日没来看我了吧。”
想来他今日是十分开心的,眼中都有不同以往的明媚笑意,如同星辰一般的灿烂,我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吃的?”
我也没同他客气,这一早上只填了一碗粥,饿得很。
“过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了后殿,我抬眼看去,那里正有一个比寻常要大的火炉,火炉前有一个小檀木桌,桌上还有几盘精致的小菜和点心,点心旁放着一个大大的坛子。
我上前看了眼那几味小菜和点心,皆是我最爱的,只是这个坛子……
我疑惑地看了眼他,“你平素不是不爱饮酒吗?怎么这次还准备了一坛?”
宗政熙弯了眉眼,拉着我坐下后,便将坛子推到我的面前,“打开看看。”
我垂眼反复看了眼那坛子,倒是无甚特别,可揭开一看,就傻了眼,这里面的哪里是酒啊,竟是整整一坛的秘汁猪蹄!
那熟悉的酱香味飘了出来,我高兴得直拍手。这我真的是好久不曾吃了,不能说是日思夜想吧,可每每用膳的时候也会想起,偏偏太医院的膳房每到逢年过节才会添置这道菜,还真是苦了我。
整整一坛,怕是也会有五六只吧。
“高兴么?”他凑近我,轻声地问。
我连忙点头,“高兴!甚得我心!”
我推开旁边的几道菜,伸手便要去拿,宗政熙却一把握住我的胳膊,“我来。”
我有些犹豫,他平日里其实是最讨厌这些油腻之物的,若让他那精致如玉的手去碰……实在是有些不忍。
我刚要阻止,他却已经拎着袖子去坛子捞起那油腻的猪蹄。
只见他将那猪蹄放入眼前的小盘子,用早已备好的精致道具,一点点分切开来,一套动作下来,十分行云流水。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只淡淡一笑,将切好的猪蹄放在了我的面前,将玉箸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接过来后,只觉得一股股热流不断从心上涌出,好像比这房中的碳火还要热。
“你不是最厌恶这污秽之物?”我提起筷箸,夹起一块放进口中,可却突然味同嚼蜡。
他一边用一侧的黄绢擦手一边道,“无妨,只要小逸喜欢便可,更何况我这双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比方才淡了很多。
我一个人吃这一大桌子菜,总觉得浪费,可
他却只是看我,一口也不动,实在无趣。
他本就体寒,身体纤瘦,又时常爱穿白衣,只往那里一站,远远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下凡呢。
我想着,便摸了一块芙蓉酥送到他的唇边,“张嘴!”我挺起胸膛,十分硬气地命令道。
宗政熙吓了一跳,看了我半晌,却也乖乖地轻启薄唇,吃下了那一块芙蓉酥。
我这才觉得这一桌子吃食不是食之无味了。
“你如今这般做,可是为自己想好退路了?”
他点点头,“如今朝局动荡,他们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我自然是要帮他们一把的。”
我叹了口气,不觉有些惭愧,他这般聪明,又何须我来担忧?
他握住我的手,细细地摩挲我的掌心,“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真的不用等太久了。”
昨天晚上那陆夫人说的话犹在耳畔,表姐并非是太后所杀,只是因为蛊虫的关系为她所用,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安太后,我又怎能不盼着她死?安太后当年嫡子早夭,听旁的人说起她的手段,当年宗政熙的寒毒,说不定也是她……
可是后来到了容府,难办表姐也被逼无奈对他动过手,他这身体才经年累月的这般羸弱。
“阿熙,倘若表姐曾经害过你,你可能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