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是师徒!在无月宫这个地方,莫要说是师徒,即便是普通教众,除去被无月宫除名逐出宫门,便得一辈子在宫中,永生不嫁,永生不娶。”
我心中微微一惊,怪不得我曾对冒霖提起她对修竹的情绪时,她连忙开口阻止我。
“无忧身为祭司,只能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因为他是大祭司,要恪守宫规,哪怕是凌落曾情窦初开之时,喜欢的是他,他也只能拒绝。”
“你说什么?!母亲开始的时候竟是爱着祭司大人的!”
“呵呵,是啊。”她点点头,泪水竟又滑了下来,“无忧这辈子,怕是最后悔的便是此事了吧,以至于后来我亲眼见他那般癫狂,只觉得害怕。”
她抹了一把泪水,继续道:“凌落日日同无忧朝夕相对,怎能不被他吸引,可是凌落只要每次在他的身边现出一点情意,便要遭无忧的责罚,久而久之,凌落便将这份心意埋在了心里,不敢再提,直到那年赫连卿辰来了无月宫为国祈福。”
“便是我的生父,当今西夜圣上赫连权的父亲?”我不禁想到赫连权似乎同我提过这一桩事情,可他不肯多说,我也并未在意。
“正是。”丁灵点点头,继续道:“他二人本就年龄相仿,那时候赫连卿辰在下面看到凌落在祭台上条神乐舞蹈,便目不转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哪怕是凌落戴着面纱,他也是如此着迷,那年他也只有十五岁,那眼中的贪婪和占有再后来也酿成了大祸。”
“真如他们传言那般,先帝为了留母亲在宫中,对我的母亲用了强?!”
丁灵点点头,“不过那赫连卿辰却实在爱凌落,为了能带她私奔,连皇位也不要,可途中又遇了北齐国君,那北齐国君本是私行,可路途上却遇了危险,后来被二人所救下,相处了一些时日,竟在二人一时不察之际见到了凌落的脸。”
丁灵轻叹一声,“你可知如她一般的容颜,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北齐国君宗政氏从来便是深谙城府,自然不会放过,便将凌落给劫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西夜先帝当了皇帝是为了能将娘亲夺回来才不得不做?!”
“嗯。他……他对凌落的情确时太深,便是那时候吧,凌落在北齐生了你,却托付给曾对她有恩的容太医。如今你这个模样,怕是也走了不少你娘亲的老路,也是一路被利用抢夺过来的吧?”她说到这里,竟有些幸灾乐祸,讽刺一笑,“哈哈哈……如此这般,我倒是也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你倒是直接!”我冷冷地道。
“不然呢?!难道还真的猫哭耗子假慈悲么?如今只你我二人在,还装什么?”
我从未想过丁灵温婉的外表下,竟是这样的痛快的性子,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你以为你的娘亲在北齐皇宫好过么?怀了孩子,还要过得战战兢兢的,可是再回到西夜之后呢?还是躲不过死在自己师父手上的命运。”
“真的是先祭司……”
“呵呵,无忧知晓他二人私奔以后,已经疯魔了,竟对赫连卿辰动了杀念,是凌落,凌落为了这西夜的天下,为了能保住无月宫的颜面,为了……为了自己所在意的一切,装作赫连卿辰的模样,引怒了无忧,最终死在了他的掌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有那样的情绪,仿佛被天地万物遗弃了一般,如此……如此尊贵淡漠之人,竟然会那般难受,在瓢泼大雨里,痛呼凌落的名字,落魄得同一个乞丐一般……”
她呼吸微颤,再说不下去自己的话了,闭着眼睛,两行泪珠滑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他一早便想死,想要毁了无月供,毁了所有,可是却因为凌落的一封信,还是闭关了十年,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若是他一早便能带着她隐居山林,后来的所有事便不会再有了。”
“我爱他,可我也希望他能好,而不是如一个疯子一般,那般对待自己。”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先祭司时候的场景,他虽还是那般完美容颜,可眼中却藏着无尽的悲伤,透过我望着另一个人似得。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的蛊毒是……”
“是我取了凌落的献血,给自己喂的。因为我想看她被逐出宫去,她在无忧身边,带给她的也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痛苦,莫不如再也不要相见!”
原来是这样。
我心中震撼还是未曾有什么缓解,她说完了这一切,却已踉跄起身,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她竟没有对我动手,这样好的机会,她竟什么都不做。
我转头看她,只觉得她的背影莫名落寞,一时之间竟如刚刚进来的时候判若两人。或许,她也是个痴情之人吧,否则又怎会如此,先祭司死了,她的希望便也没了。
过了半晌,地上的姑姑终于悠悠转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豁然起身,原本淡漠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容姑娘,都怪我,您可有事?!方才她们……”
我摇摇头,“她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我今日有些累了,不做了可以么?”
她连忙点头,“自然。尊上本就……”她的话还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闭嘴,不再开口。
她将我扶回了原来的住处,天色渐渐黑了起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之间竟不知这无月宫没了到底是好是坏了。
先祭司也好,冒霖也好,甚至是无羲,娘亲,还有丁灵,哪个不是被那宫规害成那般模样呢?若是真的只是个安静清修的地方,但凭本心自愿才好,又为何还要强迫他人存天理灭人欲呢?
亦或者无羲说的对,只有那看似神圣高洁的无月宫才是这普天之下最肮脏,最迂腐的伪善之地。
可是那些人,又真的都该死么?
我思绪良久,连桌上的蜡烛是何时亮起来的都不知道。
“我听闻那姑姑说,你今日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身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果真是无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