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便将那件衣服提到了众人眼前。
这衣服实在漂亮,金丝织玉片,内罩轻纱,裙摆处竟还有几处小铃铛,动一动,便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实在好听。
“这是送给皇后娘娘的。”他轻轻开口,此话一落,更是惹来众臣不满,其中一个倒也是大胆,没顾什么礼仪,起身怒道:“放你娘的屁!我北齐天朝大国家,皇后娘娘更是尊贵无比,凭什么要你这蛮夷之物,更何况还是旁人穿过的,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
他说着,便要上前来,好在身畔的两人早早地将他抓抓,才没酿成大祸。
那东瀛使者并未理会他,继续同宗政熙道:“皇上您可知道安倍晴明?”
宗政熙点点头,他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倭国史料上曾记载,一日,玉藻前正在同鸟羽天皇赏玩樱花,天皇便突然倒地,一病不起。自玉藻前进宫之后,鸟羽天皇便开始贪恋美色,不理朝政,众大臣便开始怀疑玉藻前,在鸟羽天皇病后的一个月,安倍晴明的孙子安倍泰清便应天后之召,进宫来找玉藻前。”
“他对众人说玉藻前是一个狐狸精,起初众人不信,可他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术法,只在玉藻前的面前祭出弑神,那玉藻前斗不过他,便被他打回了原型,竟是一只毛尖金赤金的狐狸。”
我惊愕地看向他,虽平日里我一直不愿信这鬼神妖邪之说,可如今听来这般说,我却总是莫名觉得害怕。
他低低一笑,目光落到了最后一个箱子上,半晌才道:“我如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日,泰清将天皇救醒,天皇便下令用火型处死玉藻前,就在玉藻前要被压往刑场的时候,那牢笼中却突然腾起一股烟雾,玉藻前所化的狐狸便消失不见了,呵呵……还真是神奇呢。”
我也惊住了,从前便听闻有商纣妲己之事,可我也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今日听他这般说来,若是这一切是真的,那第三个箱子……我目光落到了第三个木箱上,那两道黄符上的黑字突然让我恐惧加剧。
我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东瀛使者的动作,他一点点地靠近箱子,撕扯开了那箱子上的两道黄符,动作缓慢而轻柔。
突然,他将箱子一下掀起,里面似乎闪过一道白光,宗政熙抬手遮在了我的眼前。
“哈哈……这便是送给娘娘的狐裘了,不知娘娘可还喜欢?”我拉住宗政熙的手,看向了那个箱子。
果真如他所说的一般,里面是一件白色狐裘,可那狐裘的颜色却如他说的那般,是纯白色的,毛尖上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皇后娘娘莫要害怕,方才所说也只是宫中之人所传的罢了,我等都未曾真正见过,更何况这鬼神之事,听听便罢了。”他说着,将箱子中的狐裘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递到了我的面前,“这赤金白狐可是我倭国珍稀之物,举国上下出现的总都没有三只,这其中的一只,便给娘娘做了狐裘,望娘娘能青春永驻,千秋万代。”
我垂眸看了眼他手中的狐裘,本想上前去看看,可宗政熙却一把将我拉住,我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他看了眼身侧的陈子田,他便懂了他的意图,朝着那倭国使者走去,朝那东瀛使者伸手,“使节大人,给奴才吧。”
那东瀛使者迟迟不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来,朕替皇后收着。”宗政熙突然开口,朝那东瀛使者又近了一步,才伸出手。
御医上前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宗政熙才将东西接了过来。
在这夜宴结束之际,我又看了眼那东瀛使者,他好似知道我在看他一般,竟转头同我对视了一眼,勾唇一笑,极是诡异。
从夜宴回了紫竹宫勾,我便觉得心神难安,脑海中总是涌现那张狐裘和那个使节的阴森恐怖的笑容来。
我豁然睁开双眸,看了眼黑暗的周围,又不禁朝着宗政熙的方向凑了凑。
宗政熙睡眠本就浅,我这一动,他便醒了,伸手抱过我,声音沙哑低沉,“怎么了?害怕么?”
“嗯,我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使节说的玉藻前的事情,你说他说得这些,可是真的?”
我抬眼便见了宗政熙那精致的下颚,他微微低头,碰了碰我的额头,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道:“莫要想太多了,妖邪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是你还害怕,明日我便命人将那狐裘毁了,那几个使节遣送回去罢。”
“嗯。”我点点头,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出来,虽然淡淡的,却也坚定,“我这一生,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只怕你骗我,离开我,知道么?小逸。”
我心头一紧,脑海中便想起了《西蒙陀经》的事情,本想再开口同他说,可是他的呼吸声却突然又变得均匀起来,我轻轻叹息一声,趴在了他的胸口,便也跟着睡了。
翌日一早,宗政熙果真按着昨天说的,将那几个东瀛使者遣送回去,可那几样东西却留在了这。
掌管宫中内务的王公公请他吩咐,宗政熙便随口道:“将这些烧了吧。”
那王公公看了眼这几个箱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边的陈子田瞪了他一眼,他才没有继续开口。
我本以为这事便这么沉寂下来,可不想几日后,竟又发生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彼时,我正在沐浴,刚刚闭上眼睛只片刻,却感到一股凉意,再度睁开双眸时,不远处的纱缦处竟站了一个白衣人影,我唤了声一直伺候我的小宫女的名字,却久久都未听她的回应。
那白衣人影伸出一只如玉骨一般的手来,掀开眼前的轻纱,在氤氲的水汽下,朦胧了我的双目,他缓缓走近了两步,我才看清,原来这人是宗政熙,而他的身上穿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前几日吩咐要穿着的那东瀛进贡的狐裘。
“阿熙,你怎么……”我的话在看到他的一双眼时,却突然咽进了口中。
他原本一双黑色的眸子外圈竟似裹着一团紫气,脸还同从前一般精致,只是表情和眼睛通通都不对了。
“你不是宗政熙!你是谁?!”我刚一开口,他便弯下腰来,朝我的方向凑近了一些,我连忙朝温泉的后面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