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杨清莹闭了闭眼，单手在口袋里摸了摸那张确认三个月妊娠的报告单。
医生的建议很明确，以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孩子是不能要的。
不但有极大的流产危险，还有可能会加重肝脏和心肺的负担。
如果执意想要妊娠，那么她的寿命，甚至连原来乐观估计的一年都没有。
可是杨清莹并不在乎，她只需要半年——
她只想留个孩子做念想，留下自己的双眼给蒋伊娜，就好像自己看着他慢慢长大。
“行，我尽量按你的要求做。但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你，娜娜也需要我。”
陆起云咬咬牙：“每周末我会抽一天回去看她。”
杨清莹摇摇头：“不可以，这半年时间，我要完完整整地拥有我的丈夫。你不可以再去看她。”
起云，我已经把生命的长度折叠到如此卑微了。你就连最后的一百多个日夜，都不愿施舍给我么？
“杨清莹你别得寸进尺！”
陆起云咬牙切齿。
“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一晚上。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杨清莹站起身，离开了客厅。
陆起云愣了有十几秒，突然觉得好像哪里非常不对劲儿？
跟杨清莹结婚也有段时间了，他厌恶她，忽视她，但唯独享受自己在这段畸形婚姻里为所欲为的主导权。
但突然一下子，杨清莹跟他谈了这样一个条件——等同于所有的主动权都成了这个女人的，他必须要按照她要求的方式来生活相处，才有可能得到她的同意，来生下一个孩子。
这是陆起云万万没想到的逆转。
不知不觉的两周过去了。
陆起云真的就按照杨清莹要求的，每天按时回家，一块吃饭。饭后跟她到楼下社区去散一会儿步，晚上回来，他坐在办公桌前处理邮件，杨清莹就在隔壁的工作室里继续雕塑。
键盘噼里啪啦和刮刀稀里哗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彼此之间诡异的沉默都变成了一种和谐。
陆起云先坐不住了，他伸展了一下四肢，从椅子上撑起来。
他本想叫吴妈倒杯水的，后来想想还是自己亲自下去吧。
脚步踱到工作间的门口，他不由得站住了。
杨清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森女系长款衬衫，长发轻轻在脑后挽了一个韩式发髻。
她面对着一堆半成品，锋利的刮刀在上面来回切割着精致的细节——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全神贯注在手里的作品上。嘴巴微微上扬，眉头偶尔皱一下，好像对自己的灵感不满意，又好像迷惘与下一步该怎么做。月光从窗子偷过来，把她娇美的脸颊映衬得比窗帘还要惨白。
陆起云从来没否认过杨清莹长得也很美。与蒋伊娜那种古灵精怪的温柔与俏皮不同，杨清莹有种与生俱来的千金气质。她很瘦，平日里总是很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每天都化精致的妆，说话做事十分得体。她的性格也不如出身平民的蒋伊娜乐观开朗，大多数时候都只听不说，没人知道她想什么。
以至于让陆起云在第一眼看到两个女孩时，就十分排斥杨清莹身上那种常规富家女的矫情和做作，反而更喜欢蒋伊娜的阳光与活力。
所以陆起云从来没想过，在杨清莹身上，也有这么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