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怀孕了，所以你才跟我要求半年时间？”
陆起云站在原地，双手微微攥拳：“杨清莹，你是在戏弄我么？”
“我……”
杨清莹无法解释，也不想再去解释。
陆起云觉得是怎么样都好，反正事实已成定局。她强大的意念终于还是无法战胜这具羸弱的身躯。
“就因为我推你那一下，你就……”
恍恍几秒钟，陆起云只觉得心里有股爆炸一样的不安的愤怒。
他一把上前抓住杨清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像纸片一样提起来：“杨清莹你压根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不告诉我，故意——”
故意让他推掉自己的孩子？！
杨清莹，你怎么会这么狠心，这么残忍！
“不是。”
看着陆起云眼睛里泛红的血丝，杨清莹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陆起云的无助与自责，这个孩子没有了……并不是他的直接责任。
“不是你造成的，是胎儿本来就……不好。”
“杨清莹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感动么！你表面上口口声声答应，全盘接受所有的条件，其实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把你的地位稳固得更好，怎么才能让我拿你更没办法！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功于心计的女人？”
男人大力的摇晃下，杨清莹只觉得自己身体像要融化散架一样。
一股暖流从下体间缓缓涌动着，很快就洇湿了被褥和床铺。
医生吩咐过，已经没了胎心的状况下，是不能随便下地走动，一面发生孕囊脱落造成大出血……
“你在干什么！快放手！”问询赶来的护士一下冲进来，立马推开起云，“快送去手术室！”
看着脸色惨白的杨清莹被轮床推走，陆起云站在原地，目光难以自持地被那点点血迹一路撒过去的痕迹吸引。
孩子没有了。
那是他在这世上的，第一个骨肉？
冰冷的手术室外，陆起云一动不动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吴妈说她先回去，给太太收拾几件衣服。医院的意思是，至少要住院观察三天。
“你去吧。”陆起云颓然地点了点头，刚才医生出来问他，要不要看看拿出来的东西。
三个半月的胎儿已经有核桃那么大，有手有脚像小鱼一样透明。而且清晰可见的，是个男孩。
那一刻陆起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看着废弃口袋里血肉模糊的一坨，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怂过。
他不敢多看一眼，也不敢多去想——究竟算不算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医生从他身边走过。
看起来有二十多岁近三十，长得温柔娴静。
“你好，是陆先生吧？”
陆起云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你是？”
“哦，我叫王敏，是这里的实习医生。”
一听王敏的名字，陆起云顿时在脑中搜寻到的一个印象——
“你是，蒋伊娜的表姐？”
“对，我是娜娜的表姐。那个，我……听娜娜提起过你。”王敏的脸上露出略有尴尬的表情，“哦，我就是过来给你们送报告的。”
“报告？”
陆起云看着王敏手里的那张白纸，不由得皱起眉头。
“是您太太的化验报告，本来应该是护士送过来的，我就顺路。而且，既然是认识的人呢，也就想跟您这里多说几句。”
看着报告单上血象那一栏的特殊符号，陆起云挑着眉头，却不懂王敏的意思。
“陆太太因为长期服用米菲类避孕药，导致她的体内激素十分不平衡。如果还想要受孕生育，最好还是建议她不要再继续服药了。”
“你说什么？”陆起云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敏的意思是，杨清莹一直都在服用避孕药？
“那么她这次流产……”
“这个不好说，但是不排除长期服药的原因。”
***
陆起云回到家，正好撞见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的吴妈。
二话不说的他，拉着吴妈就冲进卧室——
“太太平时吃些什么药？都放在哪里！”
吴妈吓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陆起云怒从何处来。
“就，就放在抽屉里的。”
没等吴妈反应过来，陆起云直接离开床头的抽屉，一股脑倒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药片被他把在手里，光看标签和成分也没翻出个所以然。于是陆起云用一个袋子装着，准备拿去给他的助手让他帮忙找专业的人员问一下。
可就在这时候，陆起云的目光被一个小小的盒子吸引了。
打开来，里面是杨清莹的钻戒。
想起那个草率了事的婚礼，陆起云心里涟漪万千。
他记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心情去置办跟杨清莹有关的一切，只随便叫助理买了一克拉，甚至连杨清莹的手指围度都不清楚。
鬼使神差地拿起戒指，哗啦一声，下面隐藏的暗盒中，散落了一地的白色药片。
杨清莹……
狠狠咬着那女人的名字，陆起云只攥得手掌一片青筋。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短短的两个星期里，差点产生了觉得这样子生活也没有那么难过的错觉。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只会把他耍得团团转而已！
***
“清莹，你确定今天就要出院？”
徐宁远帮着杨清莹把东西收拾好，满心踟蹰地送她到门口。
“我没关系的徐宁远，你不用送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从徐宁远手里接过行李，杨清莹微笑出唇角的一抹惨白，裹紧大衣转身而去。
“清莹——”
徐宁远咬咬牙，脱口一句带着破音：“我在这儿等你的，清莹。哪怕你，你最后只能……”
杨清莹定了下脚步，却没有再回头。
她不愿让自己脸颊上的两行泪水成为束缚徐宁远的魔咒。
她的生命真的太短了，只够执著曾经的执著，不够再去爱更值得的人……
坐在出租车里，杨清莹尽量放空了大脑里繁杂的思绪。
住院这两天，陆起云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她想这也难怪，明明是自己制定的半年契约，到最后却因为游戏规则上的隐瞒，一定让陆起云很不齿吧。
在他眼里，她杨清莹始终就是个心机颇深的绿茶婊的代名词。
他恨得也许不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犯罪证据，他只是恨为什么出事的偏偏是蒋伊娜，而不是她……
等到杨清莹一进家门，眼前出现的那诡异一幕简直让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蒋伊娜会在家里？
此时她坐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咪，陆起云陪在她身边，正一口一口用汤勺把热粥喂给她！
“起云，这……”
陆起云侧眼瞄了瞄杨清莹，嘴角轻轻撇出一丝不屑：“怎么了？女主人。”
他故意把女主人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极尽讽刺的意味听在杨清莹的耳朵里，每个字都冰冷。
“清莹，你别听陆起云瞎胡闹，我就是……我家附近装修，陆起云怕影响我身体，让我过来住几天而已。既然你回来了，我马上就——”
说着，蒋伊娜从沙发上摩挲着站了起来，然后一不小心跌下1身。
“当心！”
陆起云上前一把将她揽住，眼睛里的关切溢于言表。
“吴妈，先把娜娜扶上楼。”
冲着正在擦地板的吴妈叫了一声，出乎陆起云意料的，是老仆人战战兢兢的一句嘟囔：“先生，我忙着呢。”
“你——”
“我扶她进去吧。”
杨清莹放下手里的包，解开大衣的围巾。
她比之前看着更清瘦，脸色更苍白了。搀扶着蒋伊娜的时候，每上一步楼梯都显得危如累卵。
“你少假惺惺了，”陆起云终于看不下去，他一步上前扶住蒋伊娜，亲自将她揽进怀中，“伤了娜娜，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