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程绍仲再笨,也能听出沈瑟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夸赞的话。
更何况他猜人的心思向来很准,就算这是句玩笑,也总有几分真心在。
“恨不得敬而远之?”他反问道。
沈瑟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啊,聪明女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只可惜啊,我和陆太太太笨了。”
程绍仲的眼里漫上了几分笑意。
沈瑟白了他一眼,哼,又在心里暗暗得意吧,总是我跟你表白,几乎就没听见你对我有什么表示。
她心里不平衡,就懒得跟他多纠缠了,扔下一句:“今晚我要和我妈一起睡,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应声,沈瑟还以为他默认了。
结果还没等走到客房门前,她突然觉得身体猛得一凌空,吓得她“呀”得叫了声。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她使劲捶了某人的肩膀,气道:“你干嘛呀,把我妈吓到了怎么办。”
程绍仲才不管她的拳头,他一路将她抱到了主卧,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
沈瑟以为他是单纯地不想让她陪沈妈妈睡,可慢慢地,她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程绍仲将她放下之后,并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是虚虚地覆在她的身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便低下头,轻轻的啃咬起了她的颈侧和肩膀。
这个时候要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沈瑟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她抬脚蹬了蹬他的小腿,示意他别太过分,这个时间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他还不知道吗?这么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吗?
程绍仲倒是接收到她的提醒了,但明白了,却不打算停下。
他含糊地说:“不会有事的。”
沈瑟真是要被气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耍赖的。
不过被这么细细密密地亲吻着,她也有种周身发热的感觉,不自觉地,她揽住了他的脖子,呼吸渐渐地有些重了。
这种事情上沈瑟从不是占据主导的那个人,对该做什么也向来缺乏想象力,因而当她的脑子都混沌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体上一轻,一凉。
等反应过来,发现原本还意乱情迷的男人已经离开她的胸前,滑到了她腹部的位置。
程绍仲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抚着那平坦的肚腹,一下一下的,就像方才接吻时那样温柔和耐心。
沈瑟看了一会儿,倏而笑了。
“你还真能忍得住,厉害厉害。”她“夸奖”他。
程绍仲眼睛还是盯着手的位置,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叹了口气:“还有七个月。”
沈瑟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前她很少这么做,一开始是不敢,后来是觉得别扭。
像程绍仲这样的男人,很不喜欢别人碰他,尤其是像头发这样象征着主导和征服的部位。
可此时此刻,沈瑟很自然地这样做了,他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因为他们都共同想着一个人,这么想着,全身的各个角落都变得柔软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对吗?”沈瑟轻声问道。
“嗯,很奇妙。”
“我问了我妈,她说当初怀孕的时候,没想太多,有了就生了下来,不过等我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才哭了,觉得很感动。”
这种属于母性的关爱和柔软,对程绍仲来说觉得十分陌生,他也从没有产生过共情。
而这段话,却让他想起了程婉。
距离她离开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他很少想起她,也没去墓园看望过她,哪怕那里离他不过才十几公里的路程。
为什么不去看,为什么不去想,原因很简单,他不会这么做。
过往的时光已经让他失去了这项本能,对母亲的依恋,对亲情的渴望,早已经在芜杂的生活中消逝不见,是即便回头也找不到的存在。
但方才的一瞬间,在沈瑟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念头,一种猜想。
当年程婉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时,面目也是温善的吧,眼中甚至还含着热泪,那一刻,她也深深爱着自己的骨肉,为他的出生感到幸福和欣喜。
沈瑟还在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发,他的沉默,让他的心思,她竟也感受到了。
对他的母亲,她不熟悉,见的那几面也谈不上美好和愉快,可没有哪个母亲天生就是那样的,在不为人知的疯狂里,又隐含着多少的心酸呢。
沈瑟回想起来就觉得遗憾,她已经没有机会去靠近那个老人,陪后者说说话,亦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多陪陪她。
“改天有时间的话,我们去趟墓园吧。”沈瑟说。
程绍仲没有回答。
沈瑟知道他心里有结,可生前已经逃避了,人死后总该给彼此一个勇敢面对的机会吧,不然他的心里什么时候才能释怀呢。
“我们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啊。”沈瑟不放心,又接着说。
程绍仲阖上了眼睛,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依旧静默不语。
就在沈瑟不得已打算放弃的时候,听到低哑的一句:“好。”
沈瑟想高兴地笑笑,可嘴角刚一扯动,眼眶便酸了。
这样真的很好。
……
翌日沈瑟和程绍仲都要出门上班,留沈妈妈一个人在家里。
沈瑟怕老人家孤单,便说:“我中午回来吃饭,妈给我留着好吃的啊。”
沈妈妈当然想给她做好吃的,可这么一来一回的多折腾啊,她想了想,有了自己的提议:“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吧,你现在的身体就别麻烦了。”
沈瑟更不想让她折腾好不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大中午的跑来跑去,也不怕热坏了。
母女两人是谁也不让谁了,最后还是程绍仲站出来,做了调停人。
派车来接送。
得,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沈瑟冲他竖起大拇指,意思是你牛,真是我们的大家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