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一口咬在吕晓飞的手上，吕晓飞吃痛撒开了手，苏言立马爬了起来。
她捡起匕首，那匕首上还沾着她手心的热血。
她抵住自己的脖子，怒吼道：“陆兆北，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你救。你给我听着，我苏言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爱过你。”
“苏丫头，别！”陆兆北目眦尽裂。
“别叫我苏丫头！你没资格。那个总叫我‘苏丫头’的南烛哥哥已经死了，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陆先生，是陆记纺织厂的陆老板，我苏言高攀不起！”
她脖颈上的筋脉都凸出了，隐约有迸出那层薄薄的皮肤的征兆。
陆兆北摇头，眼泪已经从眼角滴落，“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现在只求你能平安。你千万别做傻事。”
“陆兆北，对，我承认我爱过你，我发了疯地一样爱过你。可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现在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我曾经苦苦求你信我一次，我不厌其烦地向你解释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可你回报我的是什么？你一次次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我也是个人，我的心也会痛，你那么对我，早就将我对你的爱意耗尽了。爱情有时候确实会让人变得卑微，但是…我已经卑微够了。我不想爱了，爱你太痛苦了。我就算是这些年养一条狗，全心全意照顾，那条狗都会对我忠诚不二，对我摇尾巴，可是你呢？你觉得我不该恨你吗？我恨你入骨！！！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彻骨的寒冷从骨头缝儿钻了进去，她整个人都在禁不住地颤抖。
砰——
陆兆北跪下了。
他跪在苏言的面前，仰头看着她。
风雪太大了，可她就是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泪水，看到他的悲戚。
“苏丫头，要打要骂要了我的命都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活着。你活下来才能报仇，才能泄愤。”
慕子初狂笑，“这样才对嘛！大家都活着才是皆大欢喜。”
苏言知道，陆兆北一旦妥协，方天啸的人绝对不会放过陆兆北。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甲盖儿陷入那道被吕晓飞割伤的皮肉里还仍不自知。
“陆先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需要你救，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承你的情，仇人变成救命恩人，你是存心想让我心里不痛快是不是？你走啊。”
我求你了！你走吧！
你走了之后，确认你平安之后，我就自尽。
这世上可以没有苏言，但不能没有实业家、爱国者陆兆北。
“苏丫头，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哪怕曾经误会你，我的心还是向着你，我…”
“闭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苏言割伤了自己的喉咙，她觉得呼吸困难。
“报应！这都是报应。呵呵…曾经我不信你，现在你也不信我。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认了，但是苏丫头，我一定要保你平安。”陆兆北站了起来，面对着慕子初，“我答应…”
“不！！！”苏言跌落在地，她扯开自己的大衣，撕开上衣领口，指着胸口处的疤痕对陆兆北说：
“我求你了，求你别再对我好了。你看看我这一身伤，全是拜你所赐。这是你们家出事后，我守在你房间等你，却遇到小偷潜入的时候和小偷撕扯时留下来的，那个小偷当时想抢走你最爱的砚台和毛笔，我怎么能让他得逞，于是那小偷刺了我一刀，许是怕闹出了人命，吓得跑了；再看这些烫伤，全是烟头烫上去的，那几年为了活下去，我在百乐门做过粗使丫头，客人们调戏我，侮辱我，我宁死不从，他们就用烟头烫我，我烫得直哆嗦，叫得越惨他们就越高兴；这是鞭痕，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客人打的…还有很多很多，噢，对，还有大腿上的那刀伤，那是我亲手捅的，我以为那是我爱你的勋章，可其实只是一个笑话，多少次我都想将那块疤痕挖掉，因为看到那个疤痕，我就会想起不顾一切爱着你的那个傻子。”
陆兆北怔住，心好像在跳，又好像已经停了。
他和她做过好几次，可每一次他都在泄愤，他根本没有注意她这满身伤痕。
“我这一身伤，身体的、心上的，全都拜你所赐！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如果你还想让我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我求你…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她指着陆记纺织厂的方向，“滚！给我滚！我苏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你！！！”
嘴上说得多坚决，心里就有多绝望。
我苏言半生所求，不过陆兆北三个字而已。
求你走，求你偿了我的夙愿，全了我的情深。
慕子初慌了。
忽然脑子里闪过些什么，他嘴角又勾起得意，“陆兆北，你必须救她，因为你欠她的不只是情，你还欠她一条命，是你…”
“慕子初！”苏言凄厉呵斥。
“你们的孩子是被你在督军府的大牢中一脚踢没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黑白色。
陆兆北高大的身躯都晃了晃，朝后踉跄了一步。
苏言心神剧裂，撕心裂肺地大喊：“南烛哥哥！”
“你别听慕子初说的，他现在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做交易，都是假的。孩子是我不要的，我恨你，所以不愿生下你的孩子，你滚啊！”
陆兆北捂着胸口，心中大恸，呕出了血。
苏言闭上眼，捏着匕首的五指攸然收紧，低声道：“南烛哥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