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她看到了那辆半旧的黑色大众疯了一般朝正在过马路的顾桥撞去，而俞楚楚飞一样冲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顾桥。
那辆车轰鸣着撞在了俞楚楚瘦弱的身体上，没有停留，飞驰而过。
但辛倾岚还是看清了驾驶它的人。
单凯。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楚楚！”
而被高高抛起的俞楚楚已经听不见了。
这一刻，她只看到眼前是刺目的亮光，她的身体漂浮起来，视野里的景物快速晃动，蓝天、电线、房屋、人群、在地面上碾过的轮胎，最后是顾桥惊痛万分的脸。
砰地一声，她落回地面。
纷杂的人声这才重新冲进她耳朵里。
顾桥冲过来想扶她起身，又不敢妄动加重她的伤势，只能跪在地上，伏低身子，颤抖着唤她的名字：“楚楚。”
她原本漆黑柔顺的长发贴在柏油地面上，变得肮脏散乱。
鲜血从长发里淌了出来，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嘴角却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阿桥哥哥，是你在叫我吗？”
顾桥发觉了地上了蔓延成一摊的殷红鲜血，语音哽咽，“楚楚，你为什么这么傻？”
俞楚楚目光一颤，仿佛神识回归，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笑意自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她费力地扭头，望向辛倾岚的方向。
辛倾岚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跪倒在地。
俞楚楚缓缓抬起一只手，辛倾岚连忙握住，两枚生肖吊坠碰在一起。
辛倾岚已经泣不成声。
俞楚楚艰难地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顾桥忙俯下身去，俞楚楚把嘴巴贴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说：“要是我走了，你们会不会把我忘了？”
简单的说话对她来说都变得很困难，她咳了几声，呕出一口血沫。
顾桥心里五味杂陈，轻轻地用手替她擦干净嘴角，低声说：“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
俞楚楚留恋的望着她，眼神又柔和起来，嘴唇张合，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倾岚姐，你那么爱她，即使她跌到尘埃里，你依然把她当成掌上珠，心头肉，我曾经想，如果你能像爱她一样爱我，哪怕一天，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没想到，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连一天都舍不得分给我，阿桥哥哥，你真是个小气鬼。”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泪水自眼角静悄悄地滑落。
顾桥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在抖，“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你撑住。”
俞楚楚又笑了，这次她笑得很真心，很干净，她知道是来不及的，胸中只剩一口气，这次用来祝福：“小气鬼，祝你和倾岚姐幸福，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
顾桥低下头，闭了眼不忍再看她，一滴眼泪自睫下滑落。
俞楚楚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伸手为他拭去泪水，手却已经抬不起来。
没关系，你的眼泪，自然会有她来拭去。从来也不需要我。
俞楚楚躺在地上，周围的人声喧闹她都充耳不闻，只是含着笑意深深凝视着顾桥，最后一次发出声音：“阿桥……”后面的三个字她已无力吐出，只动了动嘴唇。
记住我。
顾桥掌心里的小手无力地滑脱，摔在了地上。
斯人从此逝。
她是一年又一年的旧日时光里，白衣少女和少年的背后，怯怯跟随的一个小小影子。她是两小无猜的晏晏笑语中，张口却没能出声的细微呼唤。
这一生一世，从来也没一刻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