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附议！在此恳请父皇，重审当年颜府一案！”又一道声音响起，颜清歌循声望去，是凌泽屿。
心中暖意顿生。
原本静静站着的百里玉奚，也在此时开口了，只听他轻轻地说道：“皇上啊，百里的意思早在之前就同您阐明过了，今日就当着这大楚众朝臣的面，再重申一遍。这位颜清歌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既然她父亲这件案子确实有冤屈，那么本宫定然要帮着查清这件事情的始末。”
“陛下，老臣觉得……”
当朝两位皇子加上一位邻国太子这样强大的联盟，仿佛在众人心中打了一注强心剂，让两三位同颜咏刚有过情谊的耿直大臣们，纷纷附议了凌辰烨的提议。
不知为何，见此情形，颜清歌突然感觉到眼角微微湿润。转头看向皇帝，对方一脸平静。眉头微凝，似乎是真的在考量凌辰烨提出来的建议。
该来的总会要来，来宴厅之前，对现下的此种情形皇帝心中早便有所估计。
皇帝不动声色地望了凌冠轩一眼，用眼神询问他那件事情是否办妥了。凌冠轩当下有些犹豫，目光闪躲。原本他是信心满满的，但看着颜清歌计划之外地，如此完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对全盘计划都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西蛮王那边再出了岔子？……
皇后给了凌冠轩一个笃定的眼神。她心中无比肯定：即便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唯独西蛮王那里，是绝对不可能有问题的。
凌冠轩收到母后如此自信满满的目光示意，才对着皇帝点了点头。
“烨儿，朕只问你，你有何证据指正颜府一事尚有嫌疑呢？”皇帝得到了凌冠轩的肯定，方才转头看向凌辰烨。
“儿臣在边境城生擒西蛮王，无意间提到两年前大楚和西蛮的那场战争。西蛮王大声嘲讽，说出了大楚内部自相残杀等一些不敬之言，儿臣细问下去，才知道当年颜咏刚将军叛国一事另有真相。儿臣已经让西蛮王将当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着人在旁边用他的原话写了一份笔供，并且西蛮王阅后画押签字。”
凌辰烨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吐词清晰，人证物证俱在手，已然是铁证凿凿。众臣皆惊，忍不住同旁人细声地讨论了一两句。
“听五皇子的意思，那颜咏刚是被诬陷的？”
“可当年那件事情同样证据凿凿，陛下才会盛怒……”
“……”
颜清歌将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笔直得她的背都快酸了。
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心肺处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她看着那个侧颜清俊的男子，千算万算，从来没有想到，为父亲一事翻案寻找证据的、在皇帝面前努力澄清的，竟然会是凌辰烨。水汽缓缓地弥漫上眼眶，若是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的他是否会对颜氏一族手下留情？
造化弄人。
她忍下了眸中的涩意。
“将西蛮王口述之书呈上来。”
很快有太监双手托着一个黑色碟子走了上来，碟子里平放着一张黄白色的纸张。
皇帝伸手取过那份口供，慢慢将它展开。整个大殿之上只听到皇帝翻动纸笺的声音，听在每个人的耳中，各人神态各异。
颜清歌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了起来，紧张、不安和期待……在心上辗转反复。她还苟活在这世间唯一的执着，便是为了这一件事情。如今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她倒是生出了一丝怯懦之心，害怕到手的不过是黄粱一梦。
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直到亲耳听到太监那尖利的声音响起：“传皇上圣谕，将西蛮王带上来。”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恰好对上了凌辰烨的目光。对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对她微笑着，像是宽慰。
凌辰烨应该是想告诉她，西蛮王那边是没有问题的了。
一旦西蛮王承认口供上面的内容皆属实，那么这件事情便是板上钉钉，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皇帝必须给颜氏一族一个说法。
“咔嗒、咔嗒、咔嗒……”脚链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宴厅的门口处，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出现了，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有力，即使身为阶下囚，身上的那份王者之气度，也没有降下去半分。
西蛮王作为最关键的人证，被侍卫们带了上来。
“朕问你一句，这口供上的内容是否属实？”皇帝手中捏着那张黄白纸，沉声问道。然后将那张黄白纸扔向了西蛮王，在众人的眼中，那张黄白纸在空中飘飘然然，缓缓坠地。
西蛮王低下头，拾起了那张白纸，上面的内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那时凌辰烨写完之后，还让他亲口读了一遍。所以，这份口供上面的内容，他熟悉得几乎能够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足够他将口供上所有的内容都看完。西蛮王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激动得抬起那张黑黢黢的脸，瞪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胡扯！全都是胡扯！你们大楚人真是好笑！一个一个全都要来找本王，窝里斗！斗得好！总有一天，本王要将你们碎尸万断……”
话还没有说完，西蛮已经被他身后的侍卫捂住了口鼻，阻止更多的不敬之言从他口中说出来。西蛮王奋力地挥动着手和身子，瞪着在场众人。皇上挥了挥手，侍卫们便将疯了似的西蛮王拉了下去。
在一旁观看的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这一出又一出的转折惊得不知该作何表情。
失败了。
颜清歌闭了一下眼睛，盖住眸中的沮丧，方才在四肢百骸滋生的那种火热汹涌的情，瞬间冷掉了，冷如冰的寒意一点一滴渗透进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可怕。
西蛮王竟翻供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睁开眼睛，锋利如刀刃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皇后秦翎。
一定是她搞得鬼！
一旦西蛮王招认当年的一切，皇后的险恶手段便会公之于众，端庄贤能的皇后形象一落千丈，所以秦翎她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