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夫人。”春梅嗫嚅着嘴唇将背后的人说了出来。
江三笑的生母，是尚书江司峰的第一任夫人崔文怡，可惜她生江三笑时难产，诞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后江司峰抬了妾侍李玲作妻，这李玲对于崔文怡留下的痴傻女儿，自然是眼不见为净。
可想而知，江三笑被赶到雍州“疗养”一事，少不了二夫人的推波助澜。
思虑回归当下，跪着的春梅仍在拼命磕头：“小姐，一切都是二夫人的意思，二夫人把您流放到这雍州来，就没打算让您活着回去！小姐，求你饶了我吧！！”
春梅的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已经砸出了一个血口子。
颜清歌弯下腰，在春梅耳边轻声说：“春梅，你现在仍是二夫人安置在我身边的奴婢，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切照旧。”
春梅愕然，明白过来之后，缓缓点头。惊恐之下的紧绷的弦霎那松懈，她眼前一白，身体瘫软了下去。
出了房间。
颜清歌朝着凌辰烨弯腰行礼，道：“多谢公子为我教训这个女婢。”
“这样叛主的奴才你还留在身边？”凌辰烨的眉头几不可闻地抖动了一下，语气里不经意带上了些许忧虑。
“我孤身一人在这雍州，身边少不了要有个伺候的人。这春梅跟随我多年，受了不少苦头，此次犯下这错定是一念之差。再者，今日这般惩戒了她，料她以后也再不敢有异动了。”
倒是个顾念主仆情的傻女子！凌辰烨略有不赞同，却不便再多说什么。
“姑娘，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老鸨陆娘是个爽利之人，先是安排人将春梅和铃铛两人送回去。这方见着颜清歌也不扭捏，直接行礼道了歉。
颜清歌凝眸一笑，嫣然生姿：“无事，今日之事皆是误会一场！”心下明了，这怡春院是凌辰烨的地盘，这陆娘是凌辰烨的人，她当然要给他几分“薄面”了！
她和凌辰烨徒步从怡春院中走出来。
此刻正是酒饱饭足之后，醉生梦死的极佳时刻。可她环顾四周，客人太少、门可罗雀，气氛冷冷清清。
颜清歌有些困惑道：“这怡春院怎的不如想象中那般热闹？”
陆娘倒是没拿颜清歌当外人，哀叹一声说：“最近新开的那家醉楼，珍藏了些许新鲜可人的姑娘，拐走了不少的客人。”
怪不得这老鸨不择手段地四下收集姑娘。颜清歌望了一眼凌辰烨，眸光微闪，樱唇动了：“小女不才，有一愚计可让这怡春院复生。”
老鸨眼前一亮，想她陆娘经营妓馆半生，这几日想法设法，穷尽了各种手段，却抵挡不住客源的流失，正愁如何笼络客人呢，急忙问道：“小姐有何高见？”
“置办免费歌舞表演。”
陆娘的眼神一下子便黯淡下去了，心想这小姐也太会开玩笑了。
试问免费观看艳歌热舞，有谁不愿过来呢？
到那时自然是人山人海了，可姑娘们辛辛苦苦卖弄才艺，到最后一分钱也得不到，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见陆娘面色凝重，颜清歌明白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着急，只说了一句：“看表演虽免费，可我没说其他的都免费。”
“小姐这是何意？”陆娘越发不解，却也隐约觉得颜清歌所想怕是独树一帜了。
“从常规的思考角度来说，妓院是靠姑娘们卖艺卖身赚钱。若我们要想推陈出新，就得打破这个惯性。”颜清歌缓缓解释道。
“观看表演的过程中，客人必然要喝茶吃点心。可将茶水、酒水和零嘴调高价格出售。”颜清歌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前无古人的蹊径。
陆娘猛地一拍手掌，激动道：“小姐这招果然独具匠心！”
“再者，好好将姑娘调教打扮一番。若是在歌舞中，令新客熟客们重新见识到怡春院姑娘们的妖娆妩媚、千姿百态……”
“好计！妙计！”陆娘惊叹不已，饶是她这么多年在风尘中摸爬滚打，也想不到这样的蹊径。
颜清歌谦逊一笑，眼睛却望向凌辰烨道：“献丑了！还望公子不要笑话！”
在她们整场对话过程中，凌辰烨一直静静听，沉默不语。
这女子，前番混迹在酒楼里女扮男装胆大过人，如今遭陷害进了妓院差点儿清白不保，还能想出这般解困之计。当真是有一颗玲珑剔透之心！
“三笑姑娘这般别具一格，倒是让凌某大开眼界！姑娘今日受了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罗宏！”凌辰烨轻唤一声，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必是凌辰烨的暗卫无疑了，“务必将这位小姐平安送回！”
颜清歌弯腰谢过凌辰烨，心中却是在想，若是龙雨对上这罗宏，能有几分胜算呢？
“公子，你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小女子斗胆问一下恩公的名字，方便小女子日后寻主报恩！”
凌辰烨眸色深沉，望着她道：“凌辰烨。”
她微微福身，“多谢凌公子告知。”
走出几步，回头，望着坐落在夜色中的怡春院，眸中星星点点光华璀璨：凌辰烨，我对你这一番煞费苦心虚与委蛇，你应该对我产生足够的好奇了吧？
怡春院门口，凌辰烨负手而立，气宇轩昂。
“刚刚这位姑娘可不简单！”陆娘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感叹道。
“罢了，这怡春院的事，就按照她说的法子尝试一下！”
次日，当天边投射出第一道曙光时，凌辰烨捏着手中的信笺惊讶不已！
那叫“三笑”的女子竟是江府的嫡三小姐江三笑！江惜雪的亲妹妹，世人口中的那个痴傻女！
凌辰烨讽刺一笑，笑世人眼拙。如此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痴傻之女。只是她以痴傻掩饰自己，是遮蔽锋芒、寻求自保，还是有其他什么用意便不得而知了。
他与江惜雪认识颇久，从未听她提及过这个亲妹妹。江三笑三岁便被被放置在这雍州，从未见江惜雪同雍州有所往来，想来完全没有把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他回忆起江三笑说起自己“孤身一人”的凄楚时，心中不免微微发酸。倒是一位颇惹人怜惜的柔弱女子了。
想到江府，凌辰烨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江司峰的二女江婉，原本是许配给了废太子凌泽屿，不过那是太子被废之前的事情了。现今除了刚刚登上太子之位的自己，便是七弟凌冠轩风头正盛，江府那李玲会甘心把唯一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失势的废太子？
若是真的想嫁，断不会装傻充愣拖到现在。
最近，朝中因撤换太子引发的动荡渐渐平静下来了，这桩婚事恐怕马上要提上日程了。
江府，怕是要热闹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