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碗很快就被救了上来。
江惜雪步履匆匆地下了船,快步往江婉那处走去,颜清歌紧随其后也下了船。二人凝眸望去,江婉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嬷嬷怀里,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皱巴巴地纠在一块儿,长长的头发贴在脸上,珠钗四下散乱地插着、吊着,妆容已经花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二妹妹,可有哪里不适?”
听到江惜雪关切的声音,江婉抬起头,眸中带泪,我见犹怜。
“三妹妹,你为何要推我?”浑身打着冷颤的江碗迷蒙着泪眼,转头面对颜清歌,悲切地声诉道。
江婉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细细碎碎的议论之声,或看戏或探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颜清歌身上,这女子是今日的主角儿,格外引人注目,方才只觉得清丽大方,没想到却做出如此差强人意的举动:将嫡姐推下水。
“笑儿,这是怎么回事?”江惜雪的神情瞬间凝重了几分,看着颜清歌,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方才船突然颠簸了一下,我确曾不慎碰到了二姐姐,但并不是推。”颜清歌语气平平,不慌不忙的,只是将事实道来,不过在说到“碰”字的时候加重了力度,末了又加了一句,“何况,船栏高及臀,二姐姐与我身形相仿,我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将二姐姐推下船栏。”
江婉听见了,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含着泪眼,迷漫着无尽委屈的眼眸望着她。
颜清歌清冽如明镜的眸光同她对视,江婉显然有些心虚,转了下眼眸,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只是在嬷嬷的怀中楚楚可怜地颤栗着,无声地控诉。
江惜雪看看战战兢兢的二妹妹,又看看镇定自若的三妹妹,低头沉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定是说不清的。精锐的眸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戏的人,此刻此地人杂且耳目众多,即便真相如何都是江府的私事,断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这件事情暂且不论。”思虑清楚之后,江惜雪抬手指了几个丫鬟,吩咐道,“现在你们几个马上将二小姐送到东面那间厢房里去。李嬷嬷,你伺候好二小姐,沐浴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再让厨房煮一碗参姜汤来。务必别让二小姐受冻。”
“是。”丫鬟和婆子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将江碗扶去了东厢房。
一路行走,留下了一路水渍。
颜清歌默不作声地望着地上一行黑色的水渍,深深浅浅,向着东厢房的方向一路蔓延。
“各位,今夜游船到此结束。小殿中准备了不少精致点心和吃食,亦准备了精美的乐曲和舞蹈供大家鉴赏。”江惜雪八面见光,熟练地招呼着客人,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丫鬟们均是见风使舵,得了令立刻散开,各自热情地领着客人们入席听曲赏舞。
“三笑,你随我到内屋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清楚。”江惜雪对颜清歌说。
颜清歌点了点头,便随着江惜雪往内屋里走。
东厢房内,江婉泡在铺满花瓣的浴盆中,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浮在水面上的鲜红花瓣,神思悠悠。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春竹,原先扶她进来的丫头婆子都被她喝退下去了。
“小姐,您何苦这么糟蹋自己。”春竹一边为她梳洗着长长的秀发,一边叹息着说道,“纵然这是夏季,河水并不冷,可那船板那么高,又是在这黑乎乎的夜里,这一跳下来,万一有个闪失的……”春竹没有把话说完,有些不吉利的话她一个做丫鬟的不敢轻易说出口。
“不会有事的,若是事先的准备没做好,我怎会这般冒险激进。”江惜雪用手掌舀起一掌水,洒在自己白嫩的肌肤上,似叹息道,“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我冒了这么大的险,自然是为了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
“奴婢明白小姐心中所愿。”春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姐对七殿下……”
一个凌厉如刀的眼神扫过来,春竹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件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江婉压低声音厉声说道。
春竹被那狠厉的目光吓到,后退一步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待她磕了一个头之后,江婉才缓缓地说道,“起来吧,记住你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感觉浑身发热。江婉想着是不是方才洗澡的水温有些热过头了,导致这热气到现在也还未散去。
“小姐,是否要躺下休息一会儿?”春竹扶着江婉慢慢地走了几步,不知该去往何处。
江婉只感觉浑身乏力,没走两步便有些喘不上气来,便顺了春竹的意思道:“扶我去床上。”
“是,小姐。”
原本只是想在床边上坐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一沾床边,就如同烈日下被炙烤的人突然寻到了一处阴凉的树底下,半点儿都不想再站起来。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江婉心中涌上了些许的不安。“春竹,你摸摸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春竹将自己的手伸到江婉的额头下,顿时感到手下如同摸着一个小火球,惊呼道:“小姐,你的额头好烫!定是刚刚落水的时候着凉了。”
江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呼吸已是沉重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骇人,脑子里也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我,浑身无力,你扶我,歇下。”语气里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
“小姐,慢些,躺下。”春竹忙将被褥子打开,扶着江婉躺下。之后又急急地说道:“小姐,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叫大夫过来。”
春竹朝着外面大喊一声:“快来人!我家小姐着凉了!快来人!”喊了好几声,门外却毫无反应。
急冲冲地跑到房门口,春竹猛地打开房门,左右一看:外边竟然空无一人。之前被江婉打发出来的丫环婆子不知怎么的,全都消失了。春竹心中暗骂了一声:“懒惰的奴才!待禀报了太子妃娘娘,可不得好好罚你们一顿!”
她快步地向着歌舞笙箫处报信去,刚刚拐了一个弯,便感到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