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如此说,明显就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事风格。
凌泽屿脸色微微掉了下去,免不了有些失望,说道:“父皇,那,这件事就这样不再追究了吗?”
“事关两国,只要一个处理不妥,就会引起战争。泽屿,这个道理你可明白?”皇帝的目光微微发着光,浑浊的眼睛颇有深意地扫了凌泽屿一眼。
“儿臣,儿臣明白了。”
“很好。这件事情你也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下去休息吧,朕已经决意要回宫了。”
“五弟的伤还没好……”凌泽屿急忙说道,以凌辰烨的身体状况,怎么受得了回程的颠簸?
“也罢,既然这样,就由老七先行一步送朕和惠妃回宫,你和老五就先待在这营地中,待到老五的伤势有所好转,再缓缓归矣。”皇帝拍了拍凌泽屿的肩膀,下了这个决定。
从皇帝的营帐里出来,凌泽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清楚地体会到,父皇,不再疼爱凌辰烨这个儿子了。否则看着自己的儿子九死一生地躺在床上,不会只是这样平静地拿楚国的安危来相提并论。也不会急着回宫,将凌辰烨冷漠地丢掷在后头。
“四殿下好!”奴才们纷纷朝着凌泽屿行礼,他望着忙碌地收拾行装的奴才们,将手中那块令牌握得更紧了些,抬着步伐向凌辰烨的营帐中走去。
撩开帘子,惠妃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儿臣向惠妃娘娘请安!”
“不用多礼。你来看烨儿的?他刚刚睡醒过来,你可以进去同他说说话。”惠妃柔声说道,软绵的嗓子显得很是亲切。
凌泽屿点了点头。
挽着惠妃的丫鬟催促道:“娘娘,我们赶紧回营帐里收拾吧,陛下可是很早就派了人来通知了。”
闻言,惠妃的眸中泛上了淡淡的愁绪,又道:“之后的事情也要劳烦四殿下多费心了,我会同陛下先行一步回宫,烨儿就交给你了。”
凌泽屿回道:“惠妃娘娘请放心,儿臣身为哥哥,自然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那便是极好的。”
看着惠妃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凌泽屿转身,缓抬步子走进了营帐里面。躺在床上的凌辰烨睁着那双深黑色的双眸,扭头看向凌泽屿,道:“父皇的决定是他和母妃先回宫?”
“你都听到了?”
“嗯。”
“父皇急着回宫,但考虑到你伤势未痊愈,所以嘱托我留下来照看你。我们会比父皇母妃他们晚些时候回到宫中。”凌泽屿捡了点听上去会让人宽心的话说道。
凌辰烨转动了一下黑色的眸子,这其中的意味他何尝品味不出来,也只能幽幽地道一句:“我知道了。”
“先喝杯水吧。”凌泽屿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给凌辰烨倒了一杯水,拿着茶杯走到了床边,将手中的杯盏递给凌辰烨,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想来是给我请了神医用了神药,胸口处的伤口虽然在隐隐发疼,但我感觉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开始结痂。”凌辰烨一本正经地说着,任由凌泽屿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头部,将茶杯送到嘴边,喂了他些水。
“你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多喝些水。”凌泽屿听闻他提到了太医的事情,便说道,“给你治病的,是西蛮的一个大夫。据说本来已经无药可救,还是被他从鬼门关里拉了你出来。”
凌辰烨喝完了水,继续躺在床上,“等我的身子好些了,便去向那西蛮王子道谢。”
凌泽屿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沉重,道:“我重去了你被袭杀的那地方,发现了这个。”他拿出那张令牌,展示给凌辰烨看。
“是齐国人的。”凌辰烨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块令牌你认识?知道是何人所拥有的吗?”
“我在雍州时,曾经同齐国人有过短暂交手。所以知道这种令牌。”凌辰烨说道。
“你和齐国人结下什么梁子了?竟然被人追杀至此。”凌泽屿忙问。
凌辰烨摇了摇头,脑海中回忆起被袭击那天发生的种种,被人步步紧逼又命悬一线的那种感觉,可惜没能看到她眼里是否藏着对他的情愫。
“这句话不应该来问我,应该去问凌孝。”
“什么意思?”凌泽屿有些不解。
“那些人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凌孝来的。”凌辰烨笃定地说道,一双黑眸灼灼地望着凌泽屿,热度灼人,“当然这件事情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但那天之事令人刻骨铭心。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他们的目标是凌孝。”
凌泽屿的神情从震惊转为忧虑,道:“她怎么会得罪了齐国的人?”
“我不知。”凌辰烨摇了摇头,凌孝这个人,自从他认识她开始,她身上似乎就藏着很多秘密。从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摇身成为重臣嫡女,到现在成了他的皇妹。
每每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她,看透她的聪明睿智、冷静自若,最后却证明,他一点儿也不懂。她似乎对他礼貌有加,但时远时近,终究不会接受他的半分心意,哪怕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凌辰烨感觉自己的胸口微微地疼了起来,莫不是伤势又发作了?他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
“对了,我还未曾见过凌孝。”凌泽屿乍然想起来。
“她早上的时候来看过我,此刻应当是在帐子里收拾东西。”凌辰烨顺口接道。
凌泽屿便道:“那我先把这块令牌的事情跟她说说,让她最近小心点儿。”离开凌辰烨的帐子,他直直地往颜清歌的营帐走去。
然而并没有看到人。
在整个营帐中走了一圈,问了几个奴才,都说没看到公主殿下。直到走到自己的营帐附近的时候,一个宫人告诉他,凌孝公主曾经来此查探过他的下落,似乎还在他的营帐里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了,之后便没再看到公主殿下。
凌泽屿的心骤然跳动起来。
凌孝不见了。
大部分阳光根本穿不透茂密的树叶,偶尔有几束光亮艰难地穿过林叶,照在地上。整个林子里看起来都是黑暗的,无鸟叫无虫鸣,格外寂静,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颜清歌将每一步都放得极轻极轻,脚下的草丛异常茂密,踩下去是软软的。她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之后,看到了一条明显被人涉足过的小道。小道两边的小草有明显有被践踏过的痕迹,很浅,但是她看到了。
她望着那没有尽头的林子深处,深吸一口气,向着里面走去。
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