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歌说得铿锵有力。
皇帝听得心有疑虑。
本来按照她的所作所为,对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他是不应该信的,她已经同那西蛮人同气连枝,包庇他,同他逃跑……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可女子一副不畏惧生死的样子反而让皇帝有些慌,尽管面容上表现得很镇定。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
一个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无比清楚的明白,这个万一的险不能冒。
“你不是和西蛮王子情投意合,不管不顾地跟着他逃命去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背叛他告诉朕西蛮同大齐结成了联盟。”
“三笑是个怕死的人,感情固然重要,却比不过生命。如今三笑能坦然地站在陛下面前,自然是有一定筹码的。陛下大可以不信我,只需要等上几天,便会知道我所说的话是否属实了。”颜清歌继续动之以理。
“你说哈克已经逃回西蛮了?”皇帝站了起来,不安地往皇座两边踱着步子,“我佑安城中搜查如此严苛,他怎么逃得出去?”
“皇宫防守不是更加严苛吗?哈克不也逃出去了。不怕告诉陛下,哈克就曾藏身于之前太子殿下搜查过的清和宫的那间密室中,可惜太子殿下来得慢了些,所以让哈克跑了。”颜清歌嘴角噙着一抹笑,然后看到皇帝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深知这句话给大楚的最高统治者定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站在一旁听着的太监心中大惊,这女人竟敢口出狂言暗指皇宫守备松懈。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忙去看皇帝的脸色。
然皇帝并没有大发雷霆,他怎么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君王气焰呢。于是他笑了笑,说道:“哈克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会没有将你一起带走呢?”
“因为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江府了,不得不去取出来。”颜清歌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没想到点儿这么背,刚刚潜入江府就被发现了。”
“你和哈克所住的客栈在何处?”
颜清歌将那家客栈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她知道皇帝定会派人去查,不过,反正已经是一家空空如也的客栈了,告诉这皇帝也无妨。
百里玉奚在那里住过,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正好可以证明她所言是实话。
“你很有胆量,朕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是不是真话,相信陛下心中已有定论。”颜清歌心中深知,最能让人相信的话,不是假话,也不是真话。而是真真假假的话。真真假假参合在一起,最能蒙蔽人的视听。
她不求皇帝能够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只是要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使得他不敢轻易或者随便地处置了自己。
“来人,将此人压入天牢,等候发落。”皇帝沉默了许久,终是决定暂时留下她这一命。
颜清歌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此,能保住命就行了。
“叩谢圣恩。”颜清歌轻轻地欠了欠身子。
要将她打入天牢的人,就别想她还会磕头谢恩。
待侍卫将颜清歌带下去之后,皇帝才缓缓地坐回了皇椅上,扫了一眼仍规规矩矩站在下边的江司峰,操着不阴不阳的口气说道:“江爱卿,你这女儿还真是与众不同。”
江司峰眉心一跳,忙不迭地地走到大殿中间,向着皇帝施以君臣之礼,然后谨慎地开口道:“老臣,老臣……深感惶恐。”
“好了好了,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情跟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今天也累了,回府去吧。”皇帝挥了挥手,神情倦倦的,但没有怒意。
“谢陛下。”江司峰松了一口气,然后退下了。
天牢中。
颜清歌孤身一人站着,狱中潮湿的霉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鼻中,黑暗中她听到狱卒们谈话的声音,隔壁的犯人咳嗽的声音,以及风吹过空荡荡的监狱走廊的声音,某只角落里藏着的老鼠吱吱地叫着的声音。
唯独她的心里,静寂无声。
颜清歌仰起头,看着黑洞洞的牢房顶,不由得想了想,这是她第几次下狱了呢?她的痛苦是从第一次入狱的时候开始的,所有她爱着的人、她热爱着的生活、憧憬过的将来在她踏进牢房之后变得面目全非。
她对监牢完全没有任何的好感。
这一间没有天窗的牢房,连月光都看不到了,真让人觉得孤单又悲伤。
今晚一过,她下狱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楚皇宫,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江惜雪应该会很失望吧,在这个大楚和西蛮大战的非常时刻,皇帝居然没有将她这个协助西蛮王子逃跑的逆犯立刻拖出去斩了。
会不会有人来看望她呢?不知道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会是谁?
站久了,感觉腿有些发麻,她侧身靠着牢房门口坐了下来,将头靠在冰冷的铁柱子上,这样就能看到过道上点燃的跃动着的烛光。夜更深了,风更急地吹过,颜清歌抱了抱自己的双手臂,感觉似乎有点儿冷。
第二日清晨。
诚如颜清歌所想,她入狱的消息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飞入了皇城中关注此事的各家各户的后院。
一整日无所事事地倚坐在牢房门口,中间喝了一碗浮着几粒白色米饭的稀粥水,吃了几口那硬邦邦的白馒头。
坐久了,感到手指尖都变得僵硬了。颜清歌慢慢地站起来,感到头顶一阵眩晕,闭眼缓和了许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霎那,她看到凌辰烨正站在她面前,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清俊容颜,同她隔着一扇牢门对视。
颜清歌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以为是自己饿得生出了幻觉。
直到从他薄薄的双唇中吐出那略带冷调的话语:“这就是你去探望他的结局?”
难道他特意过来嘲讽她的?颜清歌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不全是。我跑回江府去拿东西,一不小心就被他们逮着了。”
他将手从身后抽了出来,一个方形的铁盒子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买通了狱卒,但是父皇对你太紧张了,他们仍旧不敢开牢门。”
“这是什么东西?”
“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起码比牢里的东西能入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