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的清晨，当太阳将第一缕光芒洒向这大地的时候，颜清歌她们终于看到了一座新城的影子，越往那处去，越能清晰地看到重重人影来来回回。颜清歌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乌亮的眸子微微发亮。
“两位客官，看，前面已经到伯猿了。”船家一手撑桨，一手指着那不远处的堤岸。
胡如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精神一振。
日日夜夜都坐着这船，不晕船的她都感觉自己快要吐了。很想同颜清歌表达一下终于到目的地的欣喜。但还是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这一路的无聊都忍下来了，也不在乎现在这一时半刻。等两人上岸之后，到了客栈里面，再痛快说话吧。
船家对两人的沉默寡言早已经习惯。连长长的水路结束时，两人都没有长吁一口气的轻松，或者趁着此时愉悦上心头时，彼此之间畅谈一番。索性连船家自己也不再说什么了，只专心地划着桨，快速地向着岸边划过去。
船头碰到了堤岸上的石阶，轻轻地撞了一下。
颜清歌和胡如依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弯腰从船舷里走了出来，入耳的是小摊小贩的吆喝叫卖之声。岸上便是一条繁华的小路，来来往往，行人络绎不绝。
“两位客官小心点儿。”船家友善地提醒了一句，将船拴在了船墩子上。
颜清歌从衣襟里掏出银钱，船家笑眯眯地接过了，塞进了自己的腰囊里，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两位客官走好了。”
上船前便说好了的，先付一半的定金，到岸之后再付清剩下的。
“走。”颜清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抬腿迈上了堤岸的石阶，双脚终于踏实落地的感觉，令人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之感。
那年轻的船夫直勾勾地望着两道上岸逐渐走远的身影，脸上客气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不见半分。他将船扔在码头，自己走上了堤岸。
客栈中。
“哗啦啦”的水声从屏风后面传来，颜清歌坐在铜镜前面，用洗净的手指轻轻地扶上脸颊，细细地看着铜镜里的这张江三笑的脸。
在船上度过的七八天的时间，都没能有机会用药水泡一泡脸皮，上面有了更深的裂纹，颜清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店小二殷勤的声音响起在门外，“客官，您要的热水到了。”
颜清歌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店小二正要抬腿进来，她抬手接过店小二手中的热水瓶子，硬声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好。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笑得一脸灿烂。
这样殷勤的笑容让颜清歌忽然间联想起了那个撑船的船夫，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没有，谢谢。”她迅速将门关上。
估摸着胡如依快要洗完的时候，颜清歌从水壶里将一些热水倒进了一个碗里，再从身上掏出鄢寻留给她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小药丸，然后将药丸放进了碗里，看着那粒小小的药丸在热水中慢慢地化开了。
没过多久，胡如依擦着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对颜清歌说道：“三笑，我已经洗好了，缸里的水还剩下一半，你进去洗吧。”
颜清歌点了点头，一手拿着碗，一边往屏风后面走。
“你拿个碗做什么？”胡如依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一些药材，等会倒入浴盆中用来泡泡身体的。”
胡如依了然地点了点头。
转过屏风，颜清歌迅速将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放入了碗中。然后才将缸中的热水一勺一勺地舀入浴盆中，等水差不多够了的时候，再进入浴盆中洗浴。
一切都很顺利。
待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仍是那个面容清秀的江家三小姐。
“今晚我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再启程，估计后天就能达到源城了。”颜清歌对坐在床边的胡如依说道。
“嗯。”胡如依点了点头，低着头忙着擦拭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颜清歌就着她坐了下来，然后说道：“我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呢。”
“他应该不会让你去的。”胡如依一本正经地说道，拿着匕首凌空划了几下，然后说道，“但是我要去战场杀几个敌人。”
“气势不输将军。”颜清歌勾唇笑了一下。
心中想道，胡如依应该永远也想不到，最能够对她渴望上阵杀敌的这种情怀感同身受的，就是坐在她身边的自己了。
她和自己，有差不多的成长经历，由对父亲的崇拜逐渐转化为对大楚疆土的维护，虽然很厌恶大楚的一些上位者，却很愿意在大楚被外族侵犯的时候，义不容辞披上盔甲，上阵杀敌。
这一晚，虽然对坎坷前路，还存在些许的迷茫之心，不能预见到了源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颜清歌和胡如依两人都睡得比较踏实。
许是一连数日的乘船，实在是太累人了。
源城内。
凌辰烨站在城门之上，冷眼望去，城下城门外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大齐和西蛮的旗帜高高扬起，在旗帜之后搭建起来的营帐连绵起伏。
源城是一座山城，城门开在一座山背之上，然若要破城门，必须要先爬上这一座小山。
尹豪站在凌辰烨的身后，平凡无奇的脸上，那道黑眉始终紧紧地锁着，很是忧虑。“殿下，如今这般形势，这困城之劫该如何解？”
“你手下的士兵和这守城的士兵还有多少人？”凌辰烨问道。
尹豪将敌我两方的兵力一一道来：“源城内的守军加上我手里的士兵，加在一起一万有余。而敌人那边，新加进来的大齐的兵力是三万，西蛮的兵力应该还剩三万有余。”
“你可知道他们这几日为何只是在下边扎营，迟迟没有进攻动静。六万对上你一万，拿尸体往上堆着都能把源城的城门破开。”凌辰烨冷声问道。
尹豪茫然地摇了摇头：“臣不知道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殿下知道？”
“他们在等我。”凌辰烨悠悠地说了一句，黑眸中透出冰寒的光来，形成数道锐利的箭，射向那两个主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