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以上,白皙的皮肤开始呈现一种怪异的粉色。颜清歌最是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看到这样的情形,她明白自己是被人下了皮毒。
伸手扶上自己身上穿着的华丽喜服,颜清歌的眸中闪着迷惑之光。
那人是怎么做到的?她明明已经将李氏的那件里衣掉包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里衣是她自己仿照着李氏的那件,一针一线重新缝制的。
不可能有问题的。
难道是外面这件喜服有问题?
颜清歌仰头,看着花轿的内顶,一个十字型的横梁。回忆起刚刚自己穿这件喜服的时候,竟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没经过仔细的检验便穿上了。
她当时并没有闻到任何毒药的气息。
说到底,还是自己自负了些,自以为凭自己对毒药的了若指掌和如火如荼的操控,是不可能栽到这上头的。
往往就是觉得最有把握的事情,便变成了最危险的事情。因为太有把握了,所以不假思索。不经过深思熟虑去做一件事,这下可中招了……
颜清歌迅速将那件喜服脱了下来,当务之急,先缓解毒性。
方才被那女子盯着,她来不及带上一些解毒的药材,如今只能用指尖放血的法子缓一缓毒性了。
颜清歌拔下头上的银簪,用簪子的尖端,将左手五个手指头全部扎破,挤出指尖最浓稠的那滴血。
那血滴落在红色的轿子上,很快便开出了五朵暗红色的小花。
指尖放血之后,她皮上的异动减缓了一些。
颜清歌的脑中此刻清醒得可怕。在发现自己中毒之前,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相差无几,包括这出狸猫换太子。
江婉在昨日曾经来找过她,带着那个美丽的青釉酒壶。
她告诉颜清歌说:“我按照你跟我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你让我用那个青釉酒壶假装把你杀死,然后再用遗书的事情为你明正身。正如你所料的,母亲让我将酒壶中全部装入毒酒。”
她将酒壶中的酒倒在了一个小巧的白色酒杯中,然后再端起小酒杯,随手将杯子中的酒倒在了地上,地面上立刻起了一层泡沫,泡沫过后,地面上出现了一大片黑色,令人毛骨悚然。
“若仅仅只是这样那倒简单了。”颜清歌勾唇一笑,“那你母亲的计划是什么?”
听到颜清歌如此直白的问话,江婉的眉心郁结起来,似是有些迷茫不得解。
“她没有将一切都告诉你?她和我的那位大姐姐在背后谋划了什么?”颜清歌的脸上始终挂着那一抹笑,像是看出了江婉的心思。
江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似乎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我仅仅知道母亲计划让我坐上花轿出了江府,再将花轿中的人换上你,让你理所当然地去四皇子府上拜堂。然后再让你被发现死在花轿里。因为要撇清江府的嫌疑,所以这一切只能在花轿出了江府之后才能进行。”
“花轿换人?”这个点子有点儿意思。颜清歌擦了擦自己的手掌,饶有兴趣地说道,“我以为你的母亲会直接找人把我打晕,然后像是一块破布一般塞进花轿。”
自从知道江婉绝望地悬梁自尽之后,颜清歌就明白,以李氏的处事,即便是圣意在前,她也一定不会再逼女出嫁。那么这个局该如何破?当然是将自己这个只是冠着江姓氏的三小姐推出去了。
于是她索性主动出击,同江婉合谋。一方面,她告诉江婉自己要演一出假死的戏;另一方面,又让江婉将这一件事情透露给李氏,企图套出李氏的计划,方能提前准备,有所应对,全身而退。
在她发现自己中毒之前,原本一切都是按照江婉之前所言在往前发展的。
现在看来,也许江婉在出嫁前就将一切都告诉李氏了。所以李氏才会派了人如此粗暴的方式将她送上了花轿,再利用混乱让两个花轿换了人。
稍稍想通了一些事情,颜清歌猛地喉头一紧,“噗……”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
身上开始痒了起来,像是一波汹涌的潮浪向她袭来。
不对不对,毒性怎么会加深了呢?明明已经指尖放过血了,而且刚刚吃下去的那一粒药,可小疗内伤,也能解一定的毒。颜清歌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
难道她的身上,还有毒?
颜清歌的手抚摸上了身上仅穿着的这件里衣。
不管了!
她果断地将里衣脱下来扔了,全身上下只余一个肚兜!
刚刚她受了那人一掌,又受到了中毒的牵连,身体已经受到了损伤,而现在她有口不能言,轿子外的声音又是如此嘈杂。
颜清歌咬紧牙关,透过风吹起的轿帘往外看去,正好看到方才打了她一掌,又将她从轿子里甩出来的那个女子,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恐怕自己还没做什么就会被她杀死。颜清歌躺了下来,将上半身平放在新娘座上,她能感觉到皮上的痒已经到了一种忍受的极限了。
很快,她就会因为抵抗不住,而疯狂地去挠,挠出道道血痕……
……情况愈发危机了。
颜清歌的面容逐渐冷了下来,眸光中渗出幽幽的寒意,江婉……
是她小看了这个女人。
仿佛自从江婉悬梁自尽之后,从前那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嚣张跋扈的二小姐便死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比以往更有心计的江婉。
她早应该明白,江婉真正信任的应该是她的身生母亲李玲,而非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妹妹。
“有,有凶徒!!”轿子外面响起了一声惊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颜清歌恹恹地趴在新娘座上,咬紧了嘴唇,抵抗住了痒意,有细碎的血滴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听到外面的骚动之声,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能出现变数对现在她来说是最好的!
比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花轿里,她希望外面的凶徒能争点儿气,最好是能将这个花轿给击破,让人发现躺在里面奄奄一息的她!
外面的打斗声,伴随这马儿的嘶鸣声,显得异常混乱。
一道磅礴的剑气劈过来,将轿顶“哗啦”一声掀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从上方飞身下来,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窥不见其颜,但那双露在外面的星眸明亮无尘。
颜清歌望着他,眼里突然涌上了湿意。
自己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