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也在一旁直直盯着风荀，等着看他如何作答。风荀看着她们，他晶莹透亮的眸子似在水中沁过般令人精神一振。
“夫人大可不必担忧，这说明我们的机会来了。”
阮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雪钗却是一头雾水，但风荀正在和众人商议对策，她一个丫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定好山寨周围的兵力部署，风荀看着一道儿随行的边城知府，“明日便是那山寨头头的大喜之日，不如便由你亲自带礼物去祝贺，作为前锋打探山寨里的虚实。如何？”
边城知府一脸为难，“这……王爷，下官独身前往贼窝恐怕难以保全成事。还请王爷体恤。”
风荀眸光微转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唇边漾起一抹笑意，“知府大人当真是好谦虚。明人不说暗话，倘若你不肯的话，本王不介意当众替你回忆回忆你和山寨大当家的交情。”
边城知府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自古以来不乏官匪相互庇护的。毕竟一个小小的城池里能有多少兵力，上面如果不调派人手，只怕镇压不成反倒让匪贼更加猖獗。
还不若两厢联合平和，各取所需，只要匪贼不过分，留着也不一定会危害百姓乡里。
“王爷吩咐，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荀也不想探究他这番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一般惜命的人关乎自身安危，想必他定然知道该怎么取舍。
“回去准备准备，今天晚上便过去吧。”
“是，王爷。下官先行告退。”
边城的夜似乎来得特别早，太阳落山后风中也多了几分刺骨寒意，边城知府独自一人上山。这些年来的养尊处优让他格外畏寒，尽管裹了厚厚的大氅，仍是冻得他瑟瑟发抖。
寨子里的哨兵发现了边城知府，便过来为他引路，“大人今日深夜来此，可是来见大当家的？”
边城知府拎了拎手中精致的盒子，“听说你们大当家要办喜事了，特来恭贺。顺便也有些事要和他说道说道。”
“大人来的可不巧，我们大当家的格外重视这回的亲事，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的，怕是很难抽出空来。”
边城知府摆了摆手，“欸！无妨，大当家的喜事为重。待大婚礼成再叙话也不迟，这两天府衙那边被人盯的甚严，我要到明日入夜才能回去。”
夜风凌冽，巡逻的小山贼哈了口气搓搓手，“这样的天气，有劳大人费心了，大当家的知道了定然很是动容。”
边城知府毫无官架子，和他说话也很是客套，“大家都是兄弟，客气客气。”
唐雪拂那边，一大早便被寨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拾缀起来了，有给她更衣的有给她梳头的还有上妆的，虽然这里谈不上富庶，却是样样礼数都不少。
媒婆也在一旁妙语连珠，“新娘子貌美如花，四季荣华。能嫁给大当家这样的大英雄，日后定然和和美美，一年抱俩。”
屋子里哄然大笑，见唐雪拂脸不红心不跳，不禁纷纷调侃，“新娘子倒是个见过世面的，成亲这样的大喜事也能如此持重。”
“就是就是，也不晓得今夜洞房会把大当家的急成什么样。”
“你这嘴上没把门的，小心大当家的听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我在前头见着大当家的，他走路都带着风，才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责罚人。”
“你倒是会看人心，难怪你家那口子被你吃得死死的，恨不得天天把你绑在裤腰带上宠着。”
“你这没羞没臊的，当着新娘子也敢说这样的混话。小心我去告诉大当家的。”
“呦呦呦！刚才是谁说大当家的今日不会责罚人呀？转眼就要去告状，真真儿变脸比翻书还快。”
听着她们笑笑闹闹，唐雪拂盯着昏黄的铜镜出神儿，这里虽然被官府和百姓视为虎狼之地，但是对于她们自己人来说未尝不是一方乐土。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鞭炮声，“吉时已到——迎新娘。”
媒婆为唐雪拂盖上盖头，正要掺着她出去，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唐雪拂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悬空了。
“大当家的，这、这于理不合。”
粗犷的声音在唐雪拂耳畔响起，“怎么于理不合？都说新娘子脚不沾地才能得到满满的福气，老子就是要这么宠着她。”
唐雪拂直接被抱着放进了轿子里，大红仪仗围绕着山寨走了一大圈方才抬到了大当家的院子门前。
而风涧正手持长剑巍然而立在门前，他从飘飘荡荡地红色轿帘缝隙间直直盯着里面的女子。
大当家的见到风涧如此行径，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大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风涧抬起手中的剑，直指大当家的，“大当家，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嫁人。你我在此一战，只有胜者才配拥有她。”
大当家的终日在刀口上舔血，自然也是个血性男儿，即便是在大喜之日也经不得这样挑衅，他当即抽出腰间的大刀，“是条汉子！来呀，今天老子就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风涧剑锋一转，冷芒凌厉逼人，大当家的也怒吼一声冲上前去。
潜伏在暗处的风十三见风涧成功吸引了众人目光，他悄然进去唐雪拂的花轿里，“大小姐，跟我走。”
唐雪拂眸光闪动，“是五王爷让你来的？”
风十三拿出风涧的随身令牌，“大小姐，趁现在我们快走吧。”
唐雪拂的疑虑这才打消了些，随手将头上的盖头取下来，“走！”
风涧和大当家斗得难舍难分，由于风涧伤势未愈，大当家又是久经磨砺招式直接凌厉，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远远站着观战的山寨中人皆凝神静气，老五无意中一回头正巧看见风十三拉着唐雪拂往后跑，他随即抽出腰间的短刀，喝道，“贼人！哪里逃！”
唐潇一时间弄不清来人究竟是不是要救唐雪拂，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焦急地看向风涧，以期能得到些回应。然而，风涧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风十三见老五攻上来，并不恋战，慌乱中应了几招就预备逃离，被老五洞悉拦了下来，“大胆小贼，放开小妹饶你不死。”
风十三被逼得急了，一把拽过唐雪拂，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你……”
寨子的人发现这边不对劲儿，纷纷增员，老五却摆了摆手，“不要轻举妄动。”
风十三冷冷地笑，“你们都退后，快呀！退后。”
风涧和大当家察觉这边的状况，都停下了攻势。风涧正欲按原计划悄悄撤退，却见风十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去准备一匹快马，如果我能安全离开，她自然没事，要不然……”
见众人没有行动，风十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剑锋划破了唐雪拂的皮肉，殷红地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快去准备！否则我杀了她。”
风涧心中紧揪，当初他只是让风十三先带唐雪拂走，可没有允许风十三拿她做人质。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风十三看向风涧，阴恻恻地笑，“她既然落在了我的手里，便再也由不得你了。”
“风十三，你究竟在做什么？”
“广陵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只有她，能够让你痛不欲生。”
风涧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让风十三痛恨至此，“你自小来到广陵王府，我们这么多年风雨同行，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背叛？”
风十三并不回答风涧，“多说无益。你和她只能活一个，要么是你，要么是她。你自己选吧。”
这时始终没有作声的唐雪拂开口了，她又往剑锋凑近了几分，风十三的手明显抖了一抖。
“或许你们都不知道，我早就该是个死人了。多活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是赚了，今日即便在此丧命也不枉走这一遭。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阿涧，我都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做出牺牲自己的抉择。”
风涧以为唐雪拂是在说她被休弃那天投河自尽，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她已经不仅仅是执着，而是成了执念。
“拂儿，不要！”
唐雪拂微微轻笑，如昙花般绚烂，“阿涧，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唐雪拂。敏锐如你，想来心里也曾有过疑惑吧。”
风涧心里犹如被重锤击中，“拂儿！你不要再说了。”
“唐雪，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唐雪拂再次往前凑了几分，颈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风十三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却没有人过去追究他的责任，齐齐涌到唐雪拂身边。
风涧试图扶起唐雪拂，她的身体却像树叶一样柔软，怎么都拖不起来，“拂儿，拂儿……”
唐雪拂抬手轻轻抚着风涧的脸颊，冰凉地指尖似乎戳在了他的心上，“不要为我难过。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个身份相见。到那时，我不会再像这一世一样瞻前顾后，我们、我们就可以真正的……在一起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