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样子，不用谁来帮柳氏回忆，她就知道有多丢人。明明女儿还没事，她就迫不及待地哭上了，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关心姜微澜一样。可是越是如此，越显得做作，尤其是在这个一派飒然的女子面前。
那个美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哦，姜夫人，我丈夫是当朝献王。”
换而言之，她就是献王妃。
柳氏一僵，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献王妃会跟姜微澜一起回来，就见姜丹萍红着脸站出来，跟献王妃行礼道，“王妃娘娘安好。”
献王妃难得矜持地朝她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对柳氏说道，“请姜夫人来的目的是因为，我回府的路上遇见刺客，幸亏姜大小姐仗义相救，才让我免于危难。只是这样一来嘛，姜大小姐却受伤了。我心中难安，因此专程送姜大小姐回府。”
献王妃轻轻一哂，“不过想来我这也是多余的行为吧，看到刚才……姜夫人你的行为，应当是对姜大小姐十分关心的，是我逾越了。”
她就差没有直接把“揶揄”两个字写脸上了。
纵然柳氏经历了不少阵仗，然而被献王妃这样一番似笑非笑地奚落，她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所幸献王妃还有正事要做，没空跟她废话，说道，“我过来得太急了，一些礼品还没有来得及备齐，等过两天，我再上门探访。告辞。”
可能是跟武人在一起太久了，献王妃说话行动之间，自有一番武人的飒然之气，看上去爽利极了。
她这番行为，可算是不太给柳氏留情面了，偏偏人家地位比柳氏高出一大截，纵然柳氏心中有再多的不乐意，也不得不把这口气咽下。
她不能对献王妃做什么，但不代表她不能迁怒到姜微澜身上。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姜微澜，吩咐道，“来人，把大小姐送回她的院子去。”
她就不信，她不能对一个姜微澜怎么样！
献王妃回程路上遇袭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献王府，献王连公事都推了，专程等在府中，等着献王妃和萧昀回家。
见到萧昀没什么事情，献王立刻将亲生儿子抛到一边，转身去找献王妃去了。
“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这可比说的时间晚了许多了。”萧昀给家中递了消息，献王便算着时间等着他们母子回来。
听到献王如是说，献王妃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这次出门，可不全是坏事，起码我还碰到了一件好事。”
听她说得神秘，献王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兴味来，“什么事情？弄得你连遇袭都先不计较了？”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这次出去，无意当中，遇到了咱们儿子的心上人了。”献王妃关子卖够了，这才说了出来。
献王知道她的心结和最近的心愿，听了她的话，哑然失笑，“你呀你呀，你这是非要把两个孩子弄得害臊的不行是不是？”
献王妃听他如是说，脸上立刻一沉，佯怒道，“那你听不听？”
“听听听，”夫人有命，纵然是朝中一手遮天的献王爷，又岂敢不从？他连忙告饶，“那你说说，咱们儿子的这位心上人，究竟怎么样？”
“端庄机敏，聪明果断，是个好苗子。”说到此处，献王妃脸上转而变得有些惋惜，“只可惜啊，姓得不好。”
“姓得不好？”献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她是哪家的姑娘？”
“姜家，就是，跟皇帝一直站的很近那个姜家。”献王妃惋惜地叹了一声，“果然不愧是我的儿子看中的姑娘，绝非一般闺秀可比。你是没有看到她面对诬陷时的反应，纵然是内宅中的老人，恐怕也赶不上她这份机敏。难得的是，遇到事情一点儿不慌，沉着冷静，说起来，我这次能回来，如果不是姜大姑娘以身犯险，替我吸引走了大部分刺客，我未必能等到子煦回来救我。”
“可惜就可惜在，这样一个姑娘，竟然是生在姜家的。”姜府跟献王府，无形当中的对立关系献王妃也知道，更加知道，萧昀将来娶谁，恐怕也都不能娶姜家女了。
她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今天回府之前，我将姜大小姐送回她家，顺道去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虽然我早就知道后娘养的孩子，日子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也是看了才知道，原来姜大小姐在家中过的竟然是那样的日子。她的母亲……”
献王妃不愿意背后说三道四，只是摇了摇头，一切全在不言中了。
献王听了她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兴味来，说道，“如果这个姜大姑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就算她姓姜，那也没什么的。”
献王妃一听，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见献王笑道，“好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知道她姓姜，但是，姓姜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孩子喜欢，就算她姓姜，那也没什么。”
“可是——”
“你说那位猜忌？”献王惫懒一笑，说道，“难道我们不跟姜家结亲他就不猜忌了吗？我自问在京中这些年，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可是他还非要猜忌，那我有什么办法？他想猜便去猜好了，反正我也拦不住他，总不可能为了他，连我们家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吧？”
他一把将献王妃揽进怀中，“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上面那位还是不满意。就好比今天，他对付不了我和子煦，不是将矛头对准了你吗？”
献王妃一怔，的确啊，今天的刺杀，怎么看，怎么都跟四九城里的那位脱不了干系。也只有他，会恨不得将自己一家人除之而后快了。就连长期跟他们献王府对峙的西凉人，恐怕也没有这么恨他们。
听献王如是说，献王妃笑起来，“你说得对，反正不管怎么做，那位都有意见，索性不管他了。孩子的事情，让他自己去操心吧。他若是真的喜欢姜大姑娘，到时候再说。”
萧昀开心就好。
……
“小姐，药好了。”荔香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跪在姜微澜的床前，等着她唤自己起来。
姜微澜侧头一看，立刻笑了，“药又来了啊，这药来得可真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句闲话，听到荔香耳中，却让她的心不由得一跳。
她勉强笑了笑，对姜微澜说道，“小姐受了伤，要吃药敷药才会好得快的。这也是夫人的一番心意。”
“也对。”姜微澜懒懒坐起身来，“这个天气，是要赶快吃药敷药，要不然，伤口化脓了，可就不好了。”
她将那碗药端起来，喝了一口，“烫的很。”姜微澜目光移到旁边的纱布上面，问道，“这是给我换药的纱布？”
荔香点头，“纱布是奴婢专门找来的，可比一般的纱布好得多呢，你看小姐，柔软又透气，保证让你的伤口不捂的那么厉害。”
“这么厉害？”姜微澜像是很惊奇地将那块纱布拿起来，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香传进她的鼻端。姜微澜立刻就心中有数了，她将那块纱布放下，对荔香吩咐道，“那你给我换药吧。”
荔香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姜微澜手臂上的纱布换掉。做完这一切，她小声提醒道，“小姐，你还没有喝药呢。”
“哦。”这才像是想起还要喝药一样，姜微澜皱了皱眉，说道，“放那儿吧，我等下喝。”
声音淡淡的，好像有些不虞。
荔香低下头，对她说道，“那行，等下小姐你喝完药，就让奴婢进来收拾，奴婢先告退了。”
她缓缓地退了下去，关上门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只可惜姜微澜背对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又是深夜。
柳氏屋子外面的竹林当中，两个颇为窈窕的影子站在那里。只听高的那个问道，“怎么样？”
低的那个回答道，“她依然不是很信任奴婢，但也不像对紫衣那么排斥。紫衣可是平常连她的屋子都不许进去呢。奴婢起码还能经手她的饮食。”
“那药呢？喝了吗？”高的影子急切地问道。
“没喝，”矮的那个一五一十地禀报道，“奴婢每次进去给她送药，她都借口，推三阻四的，而且奴婢看她窗前的那盆花，里面倒了不少的药汁，隔了老远都能闻到。”她顿了顿，说道，“至于那纱布嘛，她倒是一直在用，每天都换。”
“哈。”听到她如是说，高的那个影子就放心了。她微微侧头，在月光下露出半张风韵犹存的脸来，正是柳氏。
只听她说道，“果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进口的东西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即便你还算是信任你，也不喝你端来的东西。”
矮的那个也探出头来，只见在姜微澜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荔香此刻脸上露出一个鬼魅般的笑容，说道，“她万万想不到，夫人你棋高一着，会在她的纱布当中做手脚。”
真正有问题的是那纱布，纱布在药水中煮过了，又晾干，阻止伤口愈合的药早已经渗透进去了，眼下又是夏季，稍微一动，身上就有汗，汗水将纱布一打湿，原本浸入纱布中的药便顺着汗水一起，到了姜微澜的伤口上。加上她小心翼翼，时间一久，她手臂上的伤口就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