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溃烂，最后整条手臂都废了。到了那个时候，姜微澜就是一个缺条手臂的废人。一个废人，就算献王妃再喜欢她，还会不会把她纳入世子妃的人选当中呢？
柳氏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叫姜微澜跟她女儿抢风头！她的女儿，永远不可能被别人抢走风头。就算最终不能跟萧昀在一起，那也是他们这边主动说“不”，而不是被一个姜微澜代替！
这就是，姜微澜跟她女儿作对的代价！
柳氏听了荔香这句恭维，脸上露出几分满意来，“你做得很好，继续给我盯着那个小贱人。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荔香低下头，轻轻应了声“是”。
药和纱布是声东击西，其实柳氏安排过去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表面上，她把一个贴身丫鬟紫衣和一个不那么贴身的丫鬟荔香一起送到姜微澜那边，一般人肯定会对紫衣提防再提防的，从而忘记了还有个荔香。就算记得也没有关系，毕竟老虎都有打盹儿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盯着荔香，那样一来，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就好比现在，姜微澜虽然依然防备荔香，但是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防备了，至于紫衣，她从一开始就是一步虚棋，被弃置了，根本不可惜。
姜微澜啊姜微澜，柳氏唇边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她就是再狡猾又能怎么样呢？终究是棋差一招。
……
姜微澜依旧按照柳氏期望的那样，每天明着喝药，其实是把药倒掉，纱布照用不误。这一日，她本来是在房中看书的，冷不防地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大小姐，献王世子过来了。他说是来向你致谢的。”
萧昀吗？
姜微澜将书放下，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她理了理衣服，带着小圆子一起，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当中，萧昀早已经坐在那里了，柳氏正在旁边招呼他。她的目光里带着惊叹，果然不愧是她女儿看中的男子，龙姿凤彰，绝非一般的男子可以比拟。
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想必是世上每一个母亲的愿望。
萧昀在柳氏的目光注视下，不甚自在地动了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总觉得这位姜夫人的眼神……火热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轻咳了一声，眼见姜微澜还没有来，正打算站起身来告辞，先把东西放下，等晚上的时候再夜探尚书府，谁知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远处就传来姜微澜异常正经的声音，“世子万安。”
萧昀抬眼一看，就见姜微澜站在花窗后面，一张脸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她倒是用行动，将她要“避嫌”的心思表露的一清二楚。
……装得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柳氏在旁边，萧昀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来上这么一句。
不过……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柳氏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想到姜微澜在家中的处境，顿时有些胃疼。
既然她要演，那自己就陪她演好了。
萧昀拿出十二分的矜持，冲姜微澜颔了颔首，同样十分君子地说道，“那日家母承蒙姜大小姐仗义出手，侥幸安全，今日孤特奉家母之命，送上薄礼一份，聊表谢意。”
随着萧昀话音落下，他带来的随从鱼贯而入，捧着礼盒纷纷走进来。姜微澜的声音从花窗后面传过来，“多谢王妃挂心，小女已无大碍。”
柳氏见着那些东西，正要招呼仆从，只听姜微澜又说道，“小圆子，你去带人把东西送到我的院子里吧。”
这是连挨都不想让柳氏挨一下了。
她这财迷心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点儿。
当着萧昀的面，柳氏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小圆子根本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眼见那群人被小圆子领着去了姜微澜的院子，她像是闲极无聊一般，将手轻轻放在窗棂上，叩了几下，边叩边说道，“小女身体抱恙，一直无法亲自登门看望王妃，还请世子将小女的一片心意转呈王妃座下。”
萧昀神色一怔，随即恢复正常，“家母只是轻微收到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姜大小姐照顾好自己才是更重要的。”
姜微澜朝他行了个礼，缓缓退去了。
她既然都走了，萧昀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在这儿，他跟柳氏告了辞，离开了姜府。
子夜。
长夜未阑，满月清辉洒满姜微澜的这个小院子，院中人都已经睡了，只剩下姜微澜一个人，开着窗，连等也没有点，端坐在矮榻上。
她将自己和对面的两个空茶杯沏上热茶，刚刚放下茶壶，只见面前黑影一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再看时，就发现对面多了一个人。
萧昀看着面前刚刚沏上的茶，淡淡说道，“你时间倒算得准。”
姜微澜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是我主动邀请你，最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希望世子不要嫌弃我这儿陈茶粗陋。”
萧昀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那茶入口微苦，但到了后面却有一股回甘——的确称不上什么好茶。
不过他在军中磨砺惯了，也不娇气，端起来就喝了。姜微澜看着他那样子，轻叹了一声，说道，“要是让人家知道，那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大晚上在我这儿喝陈茶，只怕是要骂死我了。”
萧昀放下茶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找新茶来？”
“没办法，我太穷了。”姜微澜穷得异常坦然，“你今天送礼物为什么不送钱？送钱多爽快？”
“喂，”萧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跟人伸手要礼物的人，“姜大小姐，脸呢？”
姜微澜抿唇一笑，很显然，并不将萧昀的话放在心上。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姿容雪白，乌发如檀，笑起来自有一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惫懒。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现在的姜微澜，好像比几个月前才认识她的时候，张开了一些。
长开了一些，眉目也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加上她眼神总是沉静的，有种修眉俊目的样子。
当然……也更好看了些。
萧昀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你的伤怎么样？”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姜微澜今天出去见他的时候，故意轻轻叩了几下窗棂，向他发出暗号。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萧昀会听不见，一则是萧昀武功够好，二则是萧昀他本身就是军中的人，她用的，也是军中斥候传递消息的一种小把戏。
姜微澜拿出一片纱布来，“这纱布，你能不能找个相熟的大夫帮我看看，究竟有什么玄机？”她不信，里面的药味，只是偶然间染上的。
她在护国寺，让姜丹萍吃了那么大个亏，回来又阴了她一把，没有道理姜丹萍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乖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算她是这样的，柳氏也不是。
那可是一条毒蛇。现在姜微澜动到她女儿头上了，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
“好。”萧昀看也不看那纱布一眼，接过来直接揣进怀中。
他转眼看向姜微澜，“还有什么事？”
姜微澜顿了顿，说道，“这次你回去之后，要给王妃挑选几个得力的贴身侍女吧？”她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幸运，能从你那儿借个人呢？”
她一说萧昀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你缺人？”
“缺。”姜微澜说道，“你看我这院子，到处都是我那位母亲的眼线，我要想做个什么事情吧，只有小圆子一个人可以用，但她手无缚鸡之力，太局限了。”而且，她还有件事情没有说。
往后她跟萧昀的联系只会越来越频繁，如果没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只靠萧昀来找她，太麻烦了。
“我只是跟你借个人，过段时间就还给你。”等到苏愈那边做大了，找个女护卫应当简单许多，到时候，她也就不用依靠萧昀了。
“你想要就用。”他萧昀何曾这么小气过？“到时候，我给你挑一个就是。”姜微澜身边，的确是需要一个会功夫的女护卫。起码做起事情来，不像现在这样，诸多掣肘。
“还有吗？”
姜微澜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夸张地给萧昀行了个礼，“小女在此就先行谢过世子了。”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萧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微笑意。
他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姜微澜说道，“你就不打算，让我找个大夫，好好治治你那‘东施病’？”
东施病？
姜微澜马上反应过来，“你才是东施呢。”
她一见到以前的那些仇人，心口便莫名地疼痛。据说西子就有捧心的这个毛病，让邻家东施看了去，也学西子捧心，谁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人家是捧心，她却成了效颦。
西施是西子病，东施当然就是东施病了。
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是在拐着弯儿来骂她丑呢。
窗边就是一树开得烂漫的夜来香，姜微澜顺手捋了一把，朝萧昀脸上扔去，“我这样的清丽佳人也能被你说是东施，世子爷，你眼神也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