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把姜微澜早上要用的洗漱用品一一端到她面前，转过身打算鱼贯而出的时候，姜微澜却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叫了一声荔香的名字，“荔香。”
她浑身一颤，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立当场，过了片刻，才慢慢的转过身，低着头，走到姜微澜面前，“大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只是看你最近好像情绪和兴致都不是很高的样子，想问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微澜说的轻巧，仿佛前几天叫荔香去送紫瞳最后一程的人不是她一样。
荔香低着头，眼中神色变换几番，最终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姜微澜面前。
她跪得又快又用力，能够听到膝盖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咔嚓声，姜微澜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饶有兴致的看着荔香，仿佛故意等着她开口。
荔香咬了咬唇，说道，“大小姐救我！”
“救你？呵，”姜微澜轻笑一声，“这是从何说起？你在我身边当差当得好好的，只要你不吃里扒外，不帮着别人来算计我，就算你做了再多的错事，我也不会伤你的性命。更何况，你还是夫人送到我身边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哪儿需得着我来救？”
见她不接招，荔香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姜微澜这才发现，原本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此刻已经是盈满了泪水。“大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接二连三的派我去送紫衣紫瞳最后一程，就是想让我看到她们的下场，想让我投靠你！”
“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懂事，走了错路，还请大小姐……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从今往后，奴婢发誓，一定一心一意的跟在大小姐身边，为大小姐办事。只求大小姐你这一次救我一命！”
见她挑明，姜微澜也没有说话，而是负手围着荔香慢慢的转了起来。
荔香见她依旧不开口，心知是她这番忠心表得姜微澜不满意，于是想了想，又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大小姐，以前奴婢只当你还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小姐，背着你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
“但是，”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但是奴婢发誓，奴婢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害你的事情。大小姐你聪明绝顶，就算是奴婢作为内应想要伤害到你，你也肯定早就有所察觉，有所防范。奴婢就算是跟在你身边，迫不得已，做了夫人的眼线，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于你有实质性损伤的事情啊！”
“还请大小姐，你看在……看在奴婢并没有真正伤害你的份儿上，救奴婢这一命吧！”
她说着就猛的弯下腰，一个响头磕到了石板上。姜微澜听见了，也没有伸手去扶，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荔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当中，我看也就是你，看问题看的比较透彻了，难怪她要把紫瞳当成烟雾弹为你作掩护。”
的确，紫瞳跟荔香比起来，那可差得远了。柳氏虽然做事情不地道，但是在看人这件事情上还是没有偏差的。
荔香听到姜微澜终于顺着她的话说了下来，心中一松，然而还没等她这口气彻底松开，便听见姜微澜悠悠哉哉的说道，“不过，你既然跟在夫人身边做事做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要让我救你了呢？你只需要继续按照往常夫人教你的那样，定时把我院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就行了，哪里须得着我来救你？”
“如今夫人执掌府中中馈，跟着她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自身尚且难保，你这丫头叫我救你，岂不是白费心机吗？”
她自身尚且难保？呵，怎么可能？荔香听了只想笑。
如果说姜微澜都在这府中没有自保之力的话，那恐怕柳氏的算计早就得逞了，府中诸人就算谁都没有自保之力，也绝对不可能是姜微澜。
她看得清楚，这些日子，但凡是大小姐跟夫人起了冲突，没有哪一次不是夫人吃亏的。以夫人的手段尚且如此，足见大小姐是多么的高明。
“大小姐，你又何必说话讽刺我？奴婢知道以前是奴婢做错了，只希望如今悬崖勒马，大小姐还能收留奴婢。你既然都能跟三姨娘达成合作，也请大小姐你给奴婢一个机会。”
荔香这番话说的可谓是诚恳十足，然而却好像钻不进姜微澜的耳朵里一样。她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荔香，“你也知道，我跟三姨娘已经开始合作了吗？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之所以愿意给三姨娘一个机会，那是因为她对我还有用。你呢，你对我有什么用？”
荔香抿了抿唇，“奴婢虽然身份微贱，但是，这些日子努力下来，夫人还算是信任奴婢，大小姐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主动出面的，可以交给奴婢去做。”
“哈。”姜微澜笑了一下，“荔香，你答应我答应的这么爽快，你难道就不怕我认为你忠心不足，屡次背主，反而不用你吗？”
“不！绝对不会的！”荔香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小姐，你三番两次的让我去送紫衣紫瞳最后一程，可不就是等着今天吗？现在我自愿投到你的麾下，应当是正中大小姐你的下怀，你绝对不会不同意的。”
说到紫衣紫瞳，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奴婢和紫衣紫瞳本身就是一波的丫鬟，眼看着她们，为夫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可是真的等到事情来了却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去，或是被定罪，或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奴婢不想……”
“奴婢……再也不想步她们的后尘了，请大小姐你就饶奴婢一命吧！”
如今府中能够救她的人，也就只有大小姐了，就连三姨娘现在也跟她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只要自己不想步上紫衣紫瞳的后尘，除了倒戈大小姐，别无它法。
荔香是聪明人，她早就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有清醒的认知，绝对不会像紫衣紫瞳那样，生出一些无谓的妄想来。
她只是想要活命。
姜微澜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般的一直在荔香的身上打转，荔香越加的觉得自己身上好像重逾千斤一样。
就在她的肩膀越来越重，腰越来越弯，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承受不住这目光的时候，姜微澜却猛的收回了她的目光，转过头看向了窗外，“你让我救你不是不可以。”
看到她如是说，荔香猛的抬起头，脸上顿时露出浓重的喜色，然而姜微澜接下来的话却用，让她立刻转喜为悲，“你既然知道三姨娘已经与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毫无缘故的帮三姨娘这一把。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才会出手救你。”
她转过头来，用目光将荔香锁定住，“正好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让你去办，你给我看看你的忠心吧。”
……
“夫人这些日子，大小姐一直都在她的小院中，没有什么动静。”依旧还是那片竹林，荔香跪在柳氏面前，低头将姜微澜这些日子来的行动一一说了。“奴婢也听她说了，说是前些日子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想她再出去抛头露面，又引来流言蜚语，所以大小姐干脆就在府中看书，哪儿也不去。”
“嗯。”柳氏轻轻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倒是跟她一直以来收到的信息差不多。前些日子，她被姜昂之呵斥，虽说没有明里将她禁足，然而柳氏不愿在这个时候再去触姜昂之的霉头，于是安安份份的呆在家中，连三姨娘的旧账都没有着急去算，难得的让府中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她安静，姜微澜仿佛是要跟她比谁更安静一样，居然也一时偃旗息鼓，什么动静都没有。
柳氏转头看向地上的荔香，“还有什么事吗？”
“嗯……”荔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这……还有一件事情，但是奴婢不确定，究竟要不要跟夫人您说。”
“说。”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仿佛是一道命令一样，立刻让原本犹犹豫豫的荔香开口，“大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夫人你已经与三姨娘达成同盟，她对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只想要抓住你们二人的把柄。”
“夫人，你这些日子修身养性，平素做事也滴水不漏，大小姐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不过，倒是让她在三姨娘那儿，等到了机会。”
“你是说姜微澜要打算对付三姨娘了？”柳氏一听荔香的话，立刻两眼放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让她的两个仇人自己去狗咬狗，到时候斗个两败俱伤，她再出来捡漏，岂不是省时省力，还不用她多费心机？
谁知，荔香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柳氏猛的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