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夫人一时之间被城阳长公主问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丫鬟，突然心生一计，连忙将丫鬟一把扯过来，推了她肩膀一把，让她跪在地上，“贱婢，你说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把东西给换了？！”
“没有啊夫人，锦盒从奴婢一拿到开始，就一直放在奴婢眼前，并没有换过……”那个丫鬟被吓得立刻哀哀的哭泣起来，城阳长公主听见她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她一挥手，怒道，“郭夫人，你把我这儿当成你家后院了吗？还不叫她赶快止住哭声，吵死人了！”
听城阳长公主不耐烦，那个丫鬟立刻战战兢兢的收了声，郭夫人当即也不敢再站着，连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城阳长公主从上首慢慢的走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郭夫人，本宫再问你一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夫人有口难言，“殿下，臣妇真的不知道啊！这瓶子跟臣妇当初从珍宝斋拿回来的那只瓶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底下的铭文就变成了金陵苏家……”
珍宝斋没道理，把这么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千里之外的已经被灭门的苏家。
苏家的铭文既然出现在今天这场宴会上，就说明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想让苏家的事情再重新翻起来。
城阳长公主虽然不知道来者所为何事，但既然这个苏家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未必就不可以管一管，更别说，珍宝斋身后还站着一个姜昂之。
那一日，护国寺当中，姜昂之两个女儿闹出来的动静，城阳长公主心中的火气到现在都没有消下去呢。
如果能够借此敲打一下姜昂之，让他好好的整顿一下内宅，也未尝不可。
因此，原本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的城阳长公主，此刻竟然对金陵苏家难得的生了兴趣。她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慌乱一片的郭夫人，郭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珍宝斋！一定是珍宝斋做的！殿下，肯定是珍宝斋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殿下，你要为臣妇做主啊！”
“珍宝斋？”城阳长公主听到郭夫人果然按照自己的意愿把珍宝斋给拉下了水沉，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拍了拍手对，府中的亲卫吩咐道，“却把珍宝斋的老板带到我们府中。”
亲卫出去了，一时之间场中都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郭夫人跪在那儿，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城阳长公主，被她责罚。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人被亲卫带到了长公主面前，他见了长公主，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一掀袍脚跪了下来，“草民珍宝斋老板，甄志祥，见过城阳长公主。”
“行了。本宫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辨认一下。”城阳长公主也不废话，直接使个眼色给身边的丫鬟。她连忙捧着那个瓶子走到甄志祥面前，只听陈阳长公主的声音遥遥从上手传了下来，“久闻甄老板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玉器名家，本宫近日新得了一枚玉瓶，颇为精巧，正好今日宴会请了各家夫人小姐过来一起赏玩，只是人虽多，她们却无一人可以说出这枚玉瓶的来历。不知道甄老板可否告知一二呢？”
甄志祥双手将那枚玉瓶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片刻，郭夫人跟随他的动作一起，心也跟着提到了半空中。眼见甄志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郭夫人不由得急急他道，“甄老板你可看清楚。”
甄志祥转过头，仿佛这才看见郭夫人就在旁边，抬手跟郭夫人行了一个礼，又将那枚玉瓶还给了城阳长公主的丫鬟，对城阳长公主说道，“不知是否是草民眼拙，这玉瓶看上去都像是金陵苏家的手艺，只是上面的痕迹尚新，应当是新近的作品。”
“可这金陵苏家不是已经被灭门有几年了吗？他们怎么还会有新作品问世？”
听他如是说，旁边的郭夫人只觉得她的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摔得粉碎，一时之间，她也顾不上什么贵妇人的体面了，一把揪住了甄志祥的袖子，急急怒道，“甄老板，你可要看清楚，这个瓶子可是我从你手中拿过来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金陵苏家的作品？”
“绝无可能。”甄志祥断然否认，“郭夫人，你的确是在小店订过一枚玉器，那件玉器也的确是个瓶子，但那个瓶子的技艺，可万万比不上这枚玉瓶。”
“我们行里的人都知道，这种多层镂空雕花的手艺，只有金陵苏家嫡传子弟才有，而且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自从几年前苏家被灭门之后，这门技艺也就跟着失传了。小店虽说在京中小有薄名，但成就多数也仅限于女子首饰，这种把玩之物小店自问是没有这个能力完成的。”
“可是……”郭夫人惶然无依的看了一眼那个瓶子，“可是这个瓶子明明就是我从你们家拿来的……”
“郭夫人。”甄志祥说道，“小店虽然小，但是我们这一行不管是哪个师傅哪家店铺，不管是做给哪个主顾，都会在器物本身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标记，刚才那个瓶子底部的的确确是苏家的印记，草民自认没有看错。”
“更何况，草民刚才也已经说了，这种多层镂空雕花手艺只有苏家才有，那是苏家的不传之秘，草民纵然有心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到如此地步。”
“再说了，郭夫人，你到小店来下单的时候，一早便告诉了草民，说这次的礼物是要献给城阳长公主。如果草民做的好，那对于珍宝斋提升在京中的名气大有裨益，这么好的一个露脸的机会，草民为什么要让给别家呢？”
他说的句句在理，一时之间让郭夫人找不到反驳的点，她只能茫然的抬起头来，不知道是问她自己还是在问谁，“那这个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扑通”一声，原本瘫软在一旁的郭夫人的丫鬟突然直起身子，“砰砰砰”的往地上磕头，声音之响，听得人心中跟着颤了几颤，她边磕头边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礼盒里的东西，从奴婢眼中离开过片刻。”
“那时奴婢听从夫人的命令，从珍宝斋将东西取了出来，半路上遇到了兵部尚书姜大人的夫人，因为我们家夫人之所以会到珍宝斋定制物件，全靠姜夫人从中牵线搭桥，所以一来二去，奴婢跟姜夫人也熟悉了起来。”
“见到奴婢，她跟奴婢说了会儿话。中间……”那丫鬟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城阳长公主，“中间奴婢的鞋子不小心被踩掉了，下去扯鞋子的时候曾经将那个盒子交给过姜夫人的丫鬟。”
如果柳氏是有备而来，只是低头的一个瞬间，想要把盒子换掉，完全足够了。
整件事情的反常，在场诸人只要有脑袋的都能够想得到。柳氏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跟郭夫人的一个丫鬟扯闲话？
若是郭夫人在就算了，可郭夫人人影都不在，她为什么要去找一个丫鬟？就算柳氏再礼贤下士，可她最起码的体面和身份也还是要的吧？像她们这种贵妇人，越是平常表现的和蔼可亲，面对身份不如自己的，有的时候就越是倨傲。大家都是同样的人，自然对柳氏平常的行径，能够猜到一二。
“如此一来，那倒说得过去了。”甄志祥说道，“实不相瞒，舍妹正是姜昂之姜大人内宅中的一位小妾，承蒙姜大人怜惜，还为他生下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在姜府也算是有些宠爱。”
“舍妹曾经走丢过几十年，近些日子草民才将她找回来，因为兄妹俩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加之草民如今也算是小有薄产，对这个妹妹走动频繁了些。想必姜夫人是不好明说，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想敲打一下我们珍宝斋吧。”
在场诸人哪个心思不是九曲十八弯？甄志祥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柳氏这是看到三姨娘跟甄家结了亲，唯恐三姨娘威胁到了她的地位，所以才要从中做手脚，故意在城阳长公主的宴会上号引起长公主的怒气，让她迁怒于珍宝斋，借此打压三姨娘的势力。
至于为什么以前没有动过三姨娘，那是因为甄志祥都说了，以前三姨娘根本就没有跟他结亲，在府中，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傍身。柳氏对她们这种无根浮萍当然不屑一顾，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三姨娘背后是珍宝斋，在京中颇有盛名，就连甄志祥自己都说，这些日子，他跟姜府走得有些近，倘若继续让姜昂之跟甄志祥来往甚密，那将来，恐怕柳氏这个正室之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位子，柳氏从中做手脚，倒也说得过去。
郭夫人听了甄志祥的话，哀嚎一声说道，“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陷我于不义？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天大的善人！”
没想到，人皮下面居然藏着一张狼脸！
城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根本不把郭夫人的抱怨放在眼里，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姜夫人给本宫请进府中。”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柳氏怕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