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夫人，那可是大官官眷啊……”
“一个内宅妇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跟外面的地痞流氓扯上关系？”
“越是深宅大院，越是高官亲王，内宅就越是一团糟。那些个大人们每天忙于国家大事，没空交粮就算了，偏偏还娶的多。准是这个女人不甘寂寞，勾搭上了旁边那个男的呗。”
“是啊是啊，你看她旁边那个男的，真要看年龄的话，应该还比她小一些，正是精壮的时候，这个女人又是虎狼之年，很有可能是她跟那个男的勾连不清，最后想断断不了，被人家倒打一耙。”
“嗨，薛老三，你三言两语倒是把整个事情的脉络都给勾了出来。”
“可不是嘛，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
……
围观群众的风言风语，好像苍蝇一边在柳氏耳旁嗡嗡的绕，绕得她不堪其扰。
她抬起头，双目死死地盯着坐在台上的高秋，怒道，“大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让我跟着你一起过来，协助调查，我念在你与我家老爷同朝为官的份儿上，不忍为难你，你现在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还什么她跟旁边的那个男人有苟且，呸，她好歹也是官家出身，万万不可能看上这样低贱的人物。如果不是今天被高秋强行拉了过来，柳氏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跟这样的男人有任何的牵扯，甚至连眼神都不会给他一个。
那个男人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眼中的厌恶一样，抬起头来，从一头乱发当中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咧嘴朝柳氏一笑，身上的汗味扑鼻而来。
只听他说道，“夫人，你派人来杀我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今天这种情况吧。”
“想来你这样的贵人视人命如草芥，绝对不会想到我还能从你的毒药下活了过来。还能撑着这一副残躯，当场状告你。”
他好像吃人的凶兽，稍不注意就会扑上来死死地咬住柳氏的咽喉。
柳氏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内涵女子，被何伟气势所迫，不由得一颤，下意识的仰了身子避开他，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何伟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夫人，你这样的人物，但凡是要杀人，肯定不用你自己动手。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只要你肯把你的丫鬟派出来让我认一认，这件事情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放肆！”柳氏怒道，“你说我派人下毒杀你，我就要把我府上的丫鬟全部拖出来，给你一个一个的看，那倘若你说我们姜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岂不是还要打整个府都翻个底儿掉，来自证清白吗？”
何伟咧嘴一笑，“为什么不行？夫人你之前针对你们家大小姐可不就是这样做的？”
柳氏脸色微僵，唯恐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让其他人知道她曾经对姜微澜做过的那些事情，连忙转过头，不再看何伟。
高秋就在上面听他们打嘴皮子官司，直到现在柳氏好像被人拿住了痛脚，一副偃旗息鼓的样子，他这才漫不经心地笑道，“夫人息怒，刚才是下官思虑不周。况且古往今来，见到京兆府尹，倘若没有功名诰命在身，都要先下跪，以示敬意。这是礼法，不得不从，还请夫人见谅。”
他倒是把全部话都说完了，弄的柳氏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发作吧，白白的落了别人一个她不知礼节的罪名，这可与她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大相径庭；不发作吧，岂不是任由高秋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从今往后，他见了自己，甚至姜昂之，不就没有多少敬意了吗？
就在柳氏暗自生气之间，高秋已经吩咐衙役给她搬来了一把椅子，“夫人身体娇弱，还是起来坐着回话吧。”
柳氏冷哼了一声，当仁不让扶着椅子把手坐了下来。
如是闹了一番，审问才开始。
高秋惊堂木一拍，喝问跪在地上的何伟，“犯人何伟，今晨你击鼓鸣冤，说是有重大冤情，究竟所谓何事，速速招来。”
何伟深深的给高秋磕了一个头，“启禀大人，小人昨日入狱，今天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有一个年轻姑娘，手持了一碗酒酿圆子到牢房中来看我。”
“她借口说是小人的未婚妻，想要再见小人一面，可是小人家贫，至今尚未定亲。未婚妻一说，根本是子虚乌有。她见到小人之后，就称是认错了人，说那酒酿圆子是她今晨起来亲手做的，小人不忍心她一片心意浪费，于是按照她的要求，将那碗酒酿圆子接了过来。”
“谁知等到小人将东西全部吃完之后，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痛，小人察觉有异，当时口中，耳中，眼中都有鲜血出现。小人便知，酒酿圆子中有毒。但所幸小人自幼便得一游医赠了一丸解毒奇药，说是可解世上百种毒药。幸而小人还带在身上，连忙取下来吃了，这才解了小人身上的毒。”
“嗯。”高秋连续点了点头，说道，“你中毒，自去状告那个姑娘，这又跟姜夫人有什么关系？”
“启禀大人，那是因为小人认出，那位姑娘就是平常跟在姜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倘若不是姜夫人授意，小人与她无怨无仇，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面都没有见过，她为何今天早上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亲自跑到牢房中来杀了小人？”
柳氏眉心一跳，再也坐不住。
她猛的转过头来，正要呵斥何伟，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被她不甘心的咽了下去。
因为柳氏知道，一旦她说出什么话来否认这件事情，何伟一定会咬出她指使何伟去为难姜微澜的事情。
在场这么多人，到时候可不就谁都知道，柳氏其实是个面慈心恶的人，表面上对原配留下的女儿呵护备至，私底下却恨不得杀了她？
不，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可是，她应该怎么做？
不如……柳氏慢慢扯住手指，暗下决心。
不如就直接让紫衣去顶罪好了，反正，她和这个何伟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他就是再说自己授意他污了姜微澜的清白，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倒是紫衣，那可是真真切切地去了牢房。
只不过……紫衣胆小怕死，倘若把她拉出来，她反咬一口怎么办？
况且宁嬷嬷现在也不在她身边，她也没有带人，连个回去通知的人都没有，倘若不能拿住紫衣七寸，到时候被她在堂上反咬一口，那自己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柳氏慢慢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堂上传来高秋的问话声，“你一个流民，身无长物，跟姜夫人八竿子打不着，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她的贴身丫鬟来杀你，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跑到京兆尹府的大牢中来杀你。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何伟，你快速速招来。”
何伟低头，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娓娓道来，“大人明鉴，并非小人随口胡说或者随意诬陷，而是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发生在小人身上的。”
“前些日子，小人被一位夫人突然找到，说是要请小人替她做一件事情。那件事情的内容就是，让小的在八月十五的晚上，去寻找一位漂亮小姐。”
“人海茫茫，有那么多的漂亮小姐，自然小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位夫人说，不用担心，只需要按时守在特定的地点，认准的人就行。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小人果然按照她所说的，到了特定地点去守着，真的就在那个时间，看到了一位姑娘带着丫鬟从府中走了出来。”
何伟微微一顿，“而那个地方，就是姜尚书府的门口。这位夫人要我跟踪的人也就是姜大小姐。”
“她让我一路跟踪姜大小姐，趁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出手调戏她。如果能够得手，那自然最好，这样一来也就加深了围观群众的印象，到时候就能往姜大小姐身上扣一个不清不白的帽子。就算不能得手，她告诉小的，也没有关系，只需要第二天一早纠结一大帮人，到姜尚书府门前去闹，闹得人尽皆知。”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姜大小姐跟小的没有任何关联，但在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眼中她也是个淫贱放荡的女子，这样一来，姜大小姐清白之名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啧啧。”高秋皱起眉头，“本官听闻，这位姜大小姐乃是姜尚书的原配所生，并非现在这位妻子的亲生女儿。可是本官又听说，姜夫人对她膝下的几位子女都是一视同仁，爱护有加，怎么会使出如此毒计？”
他虽然表面上是在帮柳氏说话，实际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指责柳氏表里不一。明面上对姜微澜她们几个好的不行，但实际上，却异常苛刻原配留下的子女。
围观众人当中有不少女子听了，也都发出轻嗤之声。
“哪个女人会对自己的孩子跟其他人的孩子一视同仁，这不是骗鬼的吗？”
“也是这位姜夫人平常装的太像了，让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善人，没想到背地里却是如此做派。简直让人恶心。”
“是啊是啊，真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为姜大小姐，这些年在府中过得可真够辛苦。”
“可怜她没了娘亲，还要受继母磋磨，有冤都没处诉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真是可怜。”
……
“啪”！
高秋一拍惊堂木，冲着门外围观的群众喊道，“肃静！”
他低下头，看着何伟，“此事实在干系重大，不仅影响到姜夫人的名声，还影响了姜大人的官声，堂下犯人，你可要从实招来。”
“本官且问你，你当时被姜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难道就不曾拒绝过吗？这种法子虽然没有真正的玷污女子清白，没有真正的损伤她的肌理，但其实杀人不见血，无形当中给她埋下无穷多的隐患。姜大小姐一个官家贵女，很有可能一辈子的幸福就这么被你毁了，你可意识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