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府中有谁最不想让柳氏回来,不是姜微澜,而是三姨娘。
她跟柳氏勾联起来对付姜微澜,姜微澜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柳氏回来了,还吃了那么多的苦,栽了那么大个跟头,在姜昂之面前也没有面子,她一定会将心中所有的怨气发泄到三姨娘身上。三姨娘日子不好过,就是姜微澜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小圆子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坠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小姐为什么?”
为什么三姨娘拿着那个坠子去珍宝斋,她的身份就会有所改变?
姜微澜听了小圆子的问题,转过头来,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现在先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珍宝斋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了,一向以用料实在,款式新颖著称。前些年的时候,这家铺子还不见得有多显眼,但是却在这十年当中陡然异军突起,一度成为京中首饰一类铺子的领军人物,让不少太太小姐都恨不得把整个铺子的东西都搬回去。
三姨娘带着丫鬟已经在门外踌躇了许久,她不知道是否该听从姜微澜的话,把那个坠子戴在脖子上,进去试一试。
她心底是很想的。
毕竟姜昂之正妻的位子在她眼中,诱惑极大,可是她又不敢确定姜微澜这话说的是否是真的。倘若她又在无形当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她一脚踏进去,岂不是正好中了姜微澜的奸计吗?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三姨娘深知,倘若她想要从柳氏手中夺得正妻的位子,只能按照姜微澜的要求去办。现在正如姜微澜所言,她已经相当于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了。不听姜微澜的,她就只能乖乖的受制于柳氏,比起姜微澜,柳氏才更让三姨娘胆寒。
她的手段,她的心性……三姨娘跟在柳氏身边这么多年,对这个夫人的品行一清二楚,她绝对不相信柳氏会放过她。所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坠子,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给自己戴了起来,然后小心的将坠子藏在脖子里,迈开步子,走进了珍宝斋。
她一进店铺,立刻就有店小二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夫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小的可以为你介绍。”
“嗯。”三姨娘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随口说道,“我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我想给她送个有纪念价值的东西。要独特,要衬小姑娘,还要经典,戴个十几年都不过时。有没有什么好的料子给我看看?”
“原来是贵府小姐马上就要及笄了啊,那可是大事情啊,恭喜恭喜了。”店小二笑着说道,一边将三姨娘往里面的柜台引,一边从底下拿出一个锦盒,放到了三姨娘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通体透亮的白玉蟾蜍玉簪。他将东西拿到三姨娘面前,“这枚簪子怎么样?”
三姨娘伸手接过那枚簪子,只觉得入手温润沁凉,让人爱不释手。
只听那个店小二说道,“夫人,你也知道咱们珍宝斋的东西,那可是京城独一份儿。这枚簪子送给令千金当做及笄之礼,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保管放眼整个京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跟她有同样的簪子。而且你看,这蟾蜍,向来便是吉祥之物,短时间内也不容易过时,不正好合了夫人您的要求吗?”
“嗯。”三姨娘一边把玩着那枚玉簪,一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刚才被她放进去的那枚坠子就不期然的掉了出来。
她微微弯腰,像是仔细找柜台上的其他东西,漫不经心的问道,“小二哥,你还有其他什么好介绍的吗?拿出来也让我比较一下。”
就在她弯腰的时候,那枚坠子正好就垂了下来。小二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枚坠子吸引着。听到三姨娘这么说,他连忙掩饰性的笑了一下,说道,“好的,夫人,你还看中哪几款?”
“把这个、这个……还有这枚镯子,一起拿上来吧。”三姨娘说完,没有见那位店小二有所动作,颇有些讶异的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店小二撞上她的目光,仿佛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连忙抱歉的笑了笑,一边给她拿东西,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夫人,小的见你这枚坠子还挺别致的,不知道是从哪儿买的?”
“哦。”三姨娘十分自然的将那枚坠子藏进衣领当中,随口说道,“很早以前的东西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从哪儿来的。”
店小二将三姨娘要的几样东西放到桌面上来,抬起头冲三姨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的见夫人这枚坠子样式别致,雕工精湛,能否劳烦夫人拿出来给小的看一下,也好让我们这儿借花样?”
三姨娘心中紧张起来,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这东西本来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店小二的目光如此急切,让三姨娘一时之间把不准,究竟应不应该给他。万一给出来,就一脚踏进了姜微澜的陷阱怎么办?
谁知那店小二好像听不懂她话里的潜台词一样,无所谓的笑了笑,“夫人尽可放心,珍宝斋十几年的名声在这儿,难不成还怕小的拿了你的坠子跑走吗?小的只是想拿去给我们家掌柜的看一眼,倘若真的被我们家中的工匠用上了,到时候也会送夫人一份厚礼的。”
“有这么好的事情?”三姨娘干笑了一下,倒也不再勉强。她将那枚坠子从衣领当中拿出来,取下来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就请小二哥快去快回吧。”
“是。夫人,你先看着有什么需要,叫我们其他的店小二先招呼着你,小的去去就回。”店小二双手将那枚坠子捧在手里,转身便去了。
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三姨娘心中的忐忑和不安慢慢的平息了一些。
姜微澜叫她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样子,珍宝斋的人对那枚坠子好像十分的在意。难不成这是什么信物?又或者,他们是在用坠子找什么人?
就在三姨娘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姜微澜是不是在害她的念头时,一个青布长衫,掌柜模样的老年男子,快步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刚才三姨娘从脖子上面取下来的那枚坠子。
见到三姨娘,他眼中立刻露出几分精光,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三姨娘被他那表情惊得抬起头来,既忐忑又讶异的看着他。
这样子,倒不像是姜微澜要害她,而像是什么人,失而复得了一般。
三姨娘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只见那个掌柜走到她面前,先是给她行了一个礼,随后才问道,“请问夫人你……可是这枚坠子的主人?”
“……是我。”三姨娘问道,“怎么?这么坠子有什么问题吗?”
那老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请问夫人,这枚坠子是什么时候跟着你在一起的?”
三姨娘抿了抿唇,看来这枚坠子的确是什么信物,是珍宝斋用来找人的。
不过她没有把话说死,“这坠子很早之前就跟在我身边了,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手上,我也不记得了。我父母也没有跟我讲过这枚坠子的来历。”
那老者面色一肃,瞬间迟疑了几分,“那……敢问夫人贵庚?”
三姨娘一下就笑了,“我更不知道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年龄几何,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呢?因为下贱,难不成还有谁过来给她过个生日不成?
三姨娘吃不准姜微澜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欲在珍宝斋有过多的停留。她伸出手,对那个老者说道,“老先生,这枚坠子,如果不需要的话,能否先还给我?”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这枚坠子跟我的身世有关。虽说过了这么些年,我依然没有发现它跟我的身世究竟有什么关联,但是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枚坠子陪在我的身边。”
听她如是说,那位老者眼睛又一亮,“夫人的母亲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了。”三姨娘笑着说道,“不瞒老先生,我原本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家中贫寒,不得已才被卖进富人之家,当了人家的奴仆,几十年前的事情我记不清楚,我母亲想必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我记事以来,我家里便一直颠沛流离,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外一个地方。就连这枚坠子,都还是有一次母亲醉酒偶然间跟我提起的。要不是如此,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枚坠子跟我的身世还有什么关联。”
“不过我年纪都这么大了,想必我即便是身世有异,我真正的亲人也应当早就不在人世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还不如当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从来都不知道。”
她将坠子从老者手中接了过来,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这才带着丫鬟走出了珍宝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