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点了点头,朝萧昀露出一个肯定的眼神。
萧昀转过身,将手中长枪往架子上一扔,那长枪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插进架子里。眼见萧昀转身就要走,文君浩连忙叫道,“诶,子煦,你去哪儿?诶,你不跟我过招了?喂——”
萧昀早已经去得远了。
文君浩转过身来,看着在一旁的松风,“你们世子,这是什么毛病?”
大早上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让自己陪他练武,结果练到一半,他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没睡醒?
松风不好跟他解释萧昀和姜微澜之间发生的种种,只好跟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
“小姐,”小圆子扣了扣脸,“你最近看上去精神好像不是很好,怎么了?”她端起药来闻了一下,“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啊,小姐根本就没有吃这药,就算有问题,那也伤害不到她。
姜微澜摇了摇头,敷衍地笑了笑,“可能是伤口的原因吧。”
然而只有姜微澜才知道,并非什么伤口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另有心事。
这心事,不好跟外人说,也不可能跟外人说,她只能独自舔舐。
小圆子问道,“那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姜微澜还是摇了摇头,大夫根本没用,柳氏也不会允许她单独请大夫进来的。她正要说话,耳畔传来轻微的叩窗声,跟之前她跟萧昀发出的暗号一模一样。姜微澜一顿,对小圆子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会儿,守好门,不许人进来。”
小圆子领命出去了,等到她关上门,窗户外面才跳进来一个人。
那人的劲装带着几分湿气,一向梳得非常规矩的头发也有几缕散了下来,倒让他有了一种有别于以往的不羁。
人看起来是不羁了,然而他做的事情,却跟不羁一点儿没关系。
他见到姜微澜,那张脸上有片刻的犹疑,不仅是他犹疑,姜微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立在一旁,双手拢在胸前,站成了一副标准的仕女画像。
然而就是不说话。
不仅是不说话,她好像还带着几分冰霜般的冷漠,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她现在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别来打扰她。
见到她这样,让刚才一门心思来找她的萧昀顿时有些气结。原本从松风那里知道的消息,现在突然之间,好像横亘在他嘴边,让他开不了口了。
然而再开不了口,他既然来了,也不得不开口。
萧昀将之前姜微澜就交给他的那块纱布放到桌子上,硬着头皮对她说道,“已经让大夫看了,这纱布被人那药水煮过了,里面加了阻止伤口愈合的药。如果用了,你的手臂会一直好不了,而且,最后还有可能整条手臂废掉。”
说了第一个字,后面的话说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艰难了。萧昀继续说道,“至于你上次说的人,过几天我选好了,给你送来。你打算怎么正大光明地把人接进来?”
萧昀说完,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
他突然间心跳如擂鼓,不住地想:假如姜微澜不搭腔怎么办?假如她还是不说话,那自己站在这里岂不是尴尬?他主动来找姜微澜,已经算是低头了,倘若姜微澜继续不理他,那他的面子怎么办?姜微澜为什么不理他?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也很不容易吗?为什么还在生气啊,女人真的很麻烦啊……女人就不能大方点儿吗?那天他也没有说错什么啊,难不成还要他一本正经地跟姜微澜道歉?那岂不是更尴尬?
就在萧昀木着一张脸快要纠结死的时候,姜微澜终于开了口,她声音淡淡的,说道,“到时候我通知你,找个……找个什么解救的方式,把她领进来吧。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纱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要等到我先把房中的蟑螂清理了。”
萧昀一直屏住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姜微澜说话的时候他要不呼吸。好容易等到姜微澜说完了,萧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还好,姜微澜没有不理他。
心中已经经历了一场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萧昀,脸上还是一贯的冰冷,他十分矜持地颔首,算是回答,“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告辞。”
说完,他就转过身,跟来时一样,从窗户跳了出去。
姜微澜偏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萧昀刚才,好像有点儿怪?
从姜微澜院子里出来之后,萧昀心情就一直不怎么美妙。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不美妙是从何而来,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为什么怪,可能是因为,他刚才先跟姜微澜说话了吧。
萧昀心里有些堵。为什么要他先跟姜微澜开口呢?明明那天错的人不是他,凭什么要他先低头呢?倒是姜微澜,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自己跟不跟她说话,什么时候跟她说话,她都不在意一样。
凭什么?
萧昀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都已经来找姜微澜了,可她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她就这么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吗?
萧昀越想越生气,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可是习惯使然,他就是再堵得慌,脸上也没有多大的表情起伏,最多也就是看起来冰冷一点儿。这股气,一直到了他的书房,都还没有好点儿。
生气!
他真是太生气了!
他听到松风说那纱布有问题,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跑去告诉姜微澜,可是……可是她由始至终,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萧昀觉得,太憋屈了!
他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可是那个人,根本不在乎!
萧昀越想越气不过,从书架上掏出一本小册子,那本来是做好方便他行军途中记手记的,可是现在,他翻开一本新的,毫不犹豫地在上面记上了一笔。
“姜氏嚣张,孤一番好意,被其无视,不值不值,来日必定双倍奉还!”
他将来,一定会无视回去的!
他发誓!
……
姜微澜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萧昀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她将小圆子叫进来,把之前一直放在那里没有用过的纱布交给她,“我们好久没有做过骑马布了,正好有纱布,试试吧。”
……
紫瞳端着一盆水进来,就见小圆子坐在桌子旁边,正在一针一线地缝着骑马布。那布光洁崭新,柔软如云,隐约之间还能闻到一股香味儿,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她忍不住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小圆子一把将那东西拿起来,十分防备地看着她,“别动。这可是姑娘跟水姑娘专门丛太医那儿求来的,用在骑马布上,调理月事,美容养颜,还能有益身孕——”
“咳咳。”不等小圆子说完,姜微澜就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副不愿多说、十分戒备的样子。
她指了指旁边的架子,淡淡吩咐道,“行了,先把东西放那儿吧。放下就出去吧。”
紫瞳知道,姜微澜防备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她越是这样,岂不是越加说明,这东西很珍贵、不愿意让她知道吗?
她垂下眼睫,将眼中的情绪掩盖住,把那盆水放下,就离开了。
又是一日。
天气越来越炎热,姜微澜就越来越不愿意出门了。她借口手臂上有伤,连去柳氏那里请安也免了。柳氏乐得姜微澜身体不好,索性准了,任由她去了。
小圆子好不容易将骑马布缝好,小心翼翼地晾在了后院,上面还专门撑了帐子,唯恐有灰掉上去弄脏了,为了避免有人在上面做手脚,小圆子甚至还亲自守着,谁也接替不了。
“小圆子?小圆子?”紫瞳走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圆子立刻被惊得跳起来,“怎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一脸警惕,生怕东西被人动了一样。紫瞳见了,掩唇笑道,“哎呀小圆子,你这是怎么了呀,我不过是过来看看你,你怎么那么紧张啊?”
见到是她,小圆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虞来,不过她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摊手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谁让小姐吩咐了呢?她吩咐的事情,我总不可能不做吧?”
紫瞳目光又触及到晾着的东西上面,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上次说,这东西,能美容养颜,调理身体,还能有益身孕?这么神?”
小圆子一僵,随即摆摆手,说道,“哪儿能呢,都是说笑的说笑的。”
“说笑?”紫瞳拉住她,“我看可不像。那天你说出来,小姐脸色都变了。小圆子,你老实告诉我吧,这骑马布,究竟什么功效啊?”
“骑马布还能什么功效?你想太多了。”小圆子敷衍道,“难不成你以为还真能美容养颜、有益身心啊?都是我随口乱说的。”
“小圆子。”紫瞳拉着她,“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大家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久,这点儿事情都不告诉我。何况,假如这东西真的不要紧,那你为什么会一直在这儿守着?小圆子,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求你了~”
紫瞳拉着小圆子的手不住摇晃,一副小圆子不说她就不罢休的样子。小圆子被她烦的不行,连忙抬手,“好好好,我告诉你告诉你。”
她朝身边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来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跟紫瞳说道,“不过,小姐三令五申,不许说出来,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