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的这样简单吗?不……清宁不傻,商瓒为什么肯留她在身边,不单单是因为与父亲的感情,她也是一枚棋子。
身为平阳侯的遗孤,掌握了陷害平阳侯谋反的证据,如果善加利用说不定能起到巨大的作用。利用司马清宁为突破口挑起二位公子之间的争斗,使延国的朝廷陷入混乱,内斗消耗延国的国力。
清宁在等,商瓒也在等,清宁打心底里佩服她的这个义父,但是有时候也很惧怕,这样一个为祁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良将,是延国的大敌。
清宁化名商兰清,住进了商府,因为找到了李猛,亦非大夫的医馆她不再久留,商兰清将钱付清了,亦非没有退却,因为帮助右相诊治,李猛的手中有一大笔钱,右相对商兰清与李猛一路的行程已经知晓,商兰清没有瞒他,他也没有说什么。
商兰清被安排在了商府的一个一进院落内,商瓒安排了数名丫鬟仆役,近身则由一个名叫小漓的丫鬟服侍,商兰清忽而又想到了昔日在延国的丫鬟小茗,不知她现在何处,还好吗……可惜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她了。
商兰清走进了屋内,小漓并数名丫鬟仆妇走上前来,小漓小小的一个丫头在人堆中真真鹤立鸡群,非常不俗,商兰清的年纪不会比她大,她约莫十岁左右,当然是看起来的年龄,她行事老成,眉眼柔善,商兰清一眼望去心中非常有好感,心中欢喜。
“你叫小漓吗?”商兰清问。
“是,小姐,奴婢小漓。”小漓说。
“今年多大了?”商兰清问。
“回小姐的话,奴婢今年十一。”小漓说。
“比我小一岁,你认真干,日后我会对你好的。”商兰清说。
“是,小姐。”小漓说。
一众丫鬟仆妇朝商兰清行礼。
“规矩不能少,若你们犯了事,我一定会如实按照规矩处置的,只要好好做事,我对你们的赏赐一定不会少的。”商兰清说。
“多谢小姐。”一众人朝小姐行礼。
“日后这屋内的账册由我亲自掌管,财务点清了送到我这里来过目,小漓你与他们一道。”商兰清说。
“是,小姐。”小漓说。
打通关节少不了钱,商兰清不想她手中的财物被有心人利用挪用,就算会被说成不够大气,商贾之女,她也不会在意。
底下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点愣怔,之后很快的反映过来,心里暗道,这个小姐还真是精明,不过也有暗暗看笑话的意思在,她真的会算账吗,明的不说,心中已然产生了一丝看笑话的意味。
商兰清知道,此刻在这些丫鬟仆妇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罢了,如今一朝成为了他们的主子,他们或多或少肯定是不服气的,就算明面上应承你一下,人性就是如此,欺软怕硬,你越是对他们好,他们越不会放在心上,相反,如果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他们就会知道你的厉害。
商兰清不想做一个软蛋,就算她现在的处境可能算的上寄人篱下,但是她是商瓒钦口承认的义女,不可以仍由他们骑在头上。
商兰清静静的打量着室内华丽的装饰,这几个月她从天上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然后从地上再度被捧上天,其中只不过经过了一个商瓒罢了,商瓒的膝下只不过一子商羽,而且没有女主人在,她一跃成为了商府的小姐,在同样繁华鬼魅的历城,她早已深谙权贵之间的相处之道,早在郢都,贵族女子之间明争暗斗她早已见惯不惯了,现在来到历城,还是同样的一套,她自然不会觉得头疼。
数日之后她开始拜访京中的权贵,历城的人传开了,商瓒收养一义女,其女商兰清,有倾国倾城之姿,品性高雅,来商府摆放的小姐络绎不绝,商兰清借此结交了一大批优秀的世家小姐。
商兰清知道,她现在受到的欢迎一大部分是因为有商瓒的原因在,他虽然没有封侯但是军功极高,在祁国的地位非常不同凡响,虽然为了摆脱皇帝的猜疑已经卸去了大部分军中职务,交还了大部分军权,但是影响力仍旧深远,这与祁国上下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军有关,祁国重文,这是千百年来的一个国情。
商瓒正直,举国皆知,皇帝也到底不是延国的那个昏君……祁国的体制也比延国要好,儒士上谏通道通畅,能够上达天听,与皇帝在意儒士的意见大大的相关。
兰清躺在雕花大床的锦被内,这是她第一个在商府入眠的晚上,毫无意外,她失眠了……祁国的床榻很软,但是睡在上面丝毫也不觉得心里是暖的,可能是因为担忧吧,她远离了延国,知晓延国的事情越发的困难了,很多事情都大概要从商瓒处知道,就更方便他掌控她了……商兰清不愿意,商瓒到底活得比她长几十年,又在祁国的官场上如鱼得水,是一条老狐狸,就算看起来是那样无懈可击,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她心道,她一定有她可以利用的地方。
就这样想着,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素手轻动,一曲《流水》如珠玉般泠泠倾泻。
布局雅致的庭院内流水声伴着这天籁之音,汇成绝响,只见一女子端坐在亭内弹琴,她的年纪尚小,身形还未长开,却有一股极其沉定的气势。
一曲毕,女子停手,缓缓起身,她着白色纱裙,裙上绘一袭泼墨山水画,披帛如烟轻曳。她的长发如漆,披在身后,饰以银质发簪。
初秋时节,庭院内落叶纷纷,清宁所居秋梧阁,是一清雅所在,有梧桐深深,小桥流水,青石沥沥。
父亲寿辰在即,秋雨绵绵,清宁去城外的寒山寺替父亲祈福。
丫鬟小茗陪在身边,撑一柄油质伞,清宁从山寺出来,踏在湿润的地上。
前方一袭白衣落入眼间,那样熟悉,清宁望见公子,心里惊了一惊,对方望见自己,优雅的身形朝自己走来。
当年将女子带走的那名公子,清宁根本不会想到,他就是那名动天下的昭兰公子。那日宫宴上见到,清宁心中的震动不知道多大。昭兰公子似乎忘却了昔年的相见,不曾提过当年的事情。
公子如兰,昭兰公子身份尊贵,智谋无双,是延国女子的深闺梦里人。
清宁向兰公子行礼,公子将清宁虚扶起来。
“小姐来山寺祈福?”昭兰问道。
望着兰公子清淡的唇色,清宁缓缓答道:“再过几日,便是家父的生辰了,来这里替父亲祈福。”
“请小姐代我向平阳侯问安。”昭兰语气客气,温和的说。
“多谢公子。”清宁答道,复又问:”公子来这里,也是为了祈福?”
“寒山寺一带景色别致,在京中繁华之处待久了,觉得有些腻烦,出来透透气。”昭兰望着灰白的天空,淡淡道。
“如果能一辈子生活在这样清明的地方,心灵也会变的纯净起来吧。”清宁感叹道,“可惜我们终究是局内人,既入了局,要脱身出来,又有多么难呢。”
昭兰的轻薄的唇抿了抿,未置一词,复又缓缓道:“时辰不早了,再晚些路上不安全,小姐早些回府去吧。”
“公子说的是,公子告辞。”清宁说。
清宁朝公子行礼,与小茗缓缓离去。
秋叶静谧的落在泥土地上,昭兰用手轻轻的感觉拢住这凉薄的天色,唇角微勾。